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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粉哪咤俊目識俠義 笑無常故意戲英雄

2024-09-14 05:10:26 作者: (清)郭廣瑞、楊挹殿
  詩曰:敢將詩酒傲王侯,玉盞金甌醉不休。

  雖為蓬萊三萬里,青雲轉瞬到瀛州。

  廣太帶著姜玉來到十字街一瞧,這個賣刀之人年約三十多歲,站在那裡說:「那位買這把刀?」三爺說:「朋友,你把那個刀拿來,我瞧瞧。」只聽眾人齊 說:「來了財神爺,賣刀的,你說價錢吧。」那個人一瞧三爺這個打扮,說:「我這一把刀,有三不賣:不是朋友,我不賣;不是武士英雄,我不賣;再者,在官應役 之人,我不賣。我這一把刀,乃是英雄所使,非俗等之輩可比。」張廣太說:「你不賣就是了,何必多說!你姓什麼?」那個人說:「弓長萬,汪點。」張三爺說:「是了,這弓長萬,是姓張;汪點,是行三。」張廣太也沒言語,自己帶姜玉回歸了衙門。

  用完了晚飯,在東院住,是正房三間,東西配房各兩間。他住的是上房,與姜玉談起心來了。張三爺說:「我的來歷,你也不知道,提起來,鐵石人也動心。我是家門不幸,手足不合。因為我在外面胡鬧,我長兄理應管我才是,他竟生起狠毒之心,才斷手足之情。中秋節晚上,我吃醉了,我兄長要將我活埋了,多蒙嫂嫂把我放走,惠助幾兩銀子。到了天津被困,相遇恩師傳授我的藝業,跟大人到此,收你就算是我的親人一樣。這幾年我在外邊,也不知老母生死如何,事到如今,我倒是一個進退兩難之人。」姜玉說:「三叔,你老人家談起心來,勾起我的煩事。想我是自幼兒喪父,老母居孀守,我自己又無至親,又無有骨肉,誰是我的知疼著熱的人?老母一死,我孤苦伶仃一個人,甚是可憐。」三爺廣太說:「賢侄,你真是天下第一苦人。我也是不甜,離家四載,異鄉作客,冷暖年來只自知。要是有了病,哪一個到我前問問我是輕是重,誰能日夜精心伺候我呢?」大英雄張廣太越想越煩,不由己落了幾點傷心淚來。

  正傷心之際,只聽得外邊房上有人說:「罷了!」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

  「我好慘也!」張廣太問:「是什麼人說話?」外邊房上答話說:「我在這裡等著你就是。」張三爺說:「好!」拉刀在手,躥出房來,在院中一看,只見上面一條黑影。姜玉也跟出來,上房一瞧,也不知那個說話的哪裡去了。二人各處尋找多時,復又進得房來落座,並不見動作。天有三更時分,姜玉說:「三叔睡覺吧。」三爺說:「先別睡,恐怕腦袋睡丟了。」候至四更時分,不見動作,二人方才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的又晚,衙門內的飯早已開過去了,對著姜玉說:「你我今天出門把刀帶上。」出離了衙門,到了大街路東會芳樓酒飯館,上海第一個買賣,甚是熱鬧。二人進去,柜上的說:「張三爺來了?樓上喝茶。」張三爺上得樓去落座。上面甚是乾淨,也沒有多少個座兒。方一落座要酒,聽得樓梯一響,躥上一個人,就是昨天賣刀之人,坐在廣太的對過,用腳一登板凳,把刀望桌上一拍,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才能完事!」張廣太也不答言,說:「來!給我要菜吧。」跑堂的說:「要什麼菜?」三爺說:「你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就是了。」只聽那個人也說:「跑堂的,照樣兒給我要就是了。」三爺說:「給我要兩壺白干、兩壺玫瑰酒。」少時,跑堂的說:「三爺,喝點蓮花白酒好不好?」三爺說:「好,也給我來兩壺。」那邊那個賣刀的,叫跑堂的大嚷著說:「也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兩壺白干,兩壺玫瑰,兩壺蓮花白酒。快來,如慢了,要了你的命!」

  少時,過賣給三爺來送菜,被那個人用手一拉,說:「先給爺爺擺上,然後再說!」跑堂的也不敢惹他,就給他擺在那裡,直害怕,過來見三爺,說:「三太爺,你老人家等等,這就來。給你老人家菜,被那位奪去先吃,想是餓了。」三爺說:「不要緊。我問問你,那新出河的活鯉魚有沒有?我可不要在盆里放了一兩天活的。那個魚雖然是活的,把腹內的油都沒有了,肉就有點不鮮啦。新出河的肉又肥又鮮。他那個腮是胭脂似的,你拿一尾,我瞧瞧。」跑堂的下去,少時拿著有一尺多長的歡蹦亂跳的一尾活鯉魚來,說:「三爺,你瞧好不好?」廣太說:「好。一半醋溜魚,一半吃酸炒魚,越嫩越好。」跑堂的下去,少時杯菜俱來,擺在桌上,三爺喝酒。那邊那個人也說:「來呀!給我拿一尾新出河的活鯉魚來,我瞧瞧。」也照著張三爺的話,他說了一遍。跑堂的說:「是了,我去拿去就是。」少時,也給他拿來看看。

  三人吃夠多時,三爺說:「你把殘桌撤去,我要走,你給我寫帳就是。」說罷,自己漱漱口,帶著姜玉下樓去了。那個人也說:「來人!給我記上帳,我也去了。」堂官說:「我們不認得你,記帳不成!」只見他把眼一瞪,把那把刀手中一拿,說:「柜上去寫去!」「騰騰」的下樓去了。方要走,跑堂的直喊說:「八吊九百整,到櫃!」三爺還站在那裡與眾人說話哪。

  只見那個人手中拿著刀,衝著柜上人說:「記上帳吧!」大家一瞧,他長的像個死鬼一樣,心中有幾分害怕。張廣太是有心事,昨天在街上遇見他,夜晚衙門裡又去在房上,必也是他說話。心中說:「一多半是我那年跟著大人上任之時,在滄州殺了水寇為首之賊,他的餘黨說過,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有人來找我報仇。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天以恩待他。」想罷,只聽柜上人們不讓他去,三爺說:「寫我的帳吧。」那個人還不說一句情理話。柜上的人說道:「張三爺給了錢,你知道不知?」那個人也不言語,望張廣太說:「朋友,我在街西口外一里之遙大樹之下等你,你要敢去,定是英雄;不敢去,是無名小輩!我走了。」三爺一聽,甚是有氣,說:「哪個怕你不成!」

  說罷,跟在他背後,到西邊無人之處,方說:「你有多大能耐,也敢這樣無禮,待我結果你的性命就是。」拉刀動手。姜玉在旁一瞧,那個人本領比三爺強,刀法又純熟。姜玉瞧了半天,見廣太委實不成,要再不過去,怕三爺受傷,連忙說:「三叔,有弟子在此,殺雞焉能用宰牛刀!待我拿他就是。」說罷,掄刀替三爺動手。三爺望一旁歇著,見姜玉也是不成。自己無可奈何,方要過去相助,只見那個人說:「張廣太,不必過來動手。我是要瞧瞧你二人的本領,並非真心與你等作對。」三爺說:「你貴姓?是哪裡的人?」那個人手執金背刀,大展名姓。不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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