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古領計陷宋臣

2024-09-14 05:23:01 作者: (明)紀振倫
  耶律學古調遣謝留已畢,忽報宋國十大朝臣已到。耶律學古帶著數十人出到谷口接見八王。八王馬上欠身施禮曰:「王欽回言,汝娘娘願獻九州島與我大宋。我等今日特來接受文字。汝可速將交納,以結千載之歡。」

  學古曰:「交納國之大事,如何這等輕易?明日請到筵中獻納。」

  八王允之而別,遂於正南安下營寨。

  耶律學古回到帳中,召集謝張商議曰:「汝等誰善舞劍?我明日欲向筵中喚出舞之,假意侑酒,盡誅宋臣,始不負娘娘命令。」

  謝張領計而退。學古又召太尉韓君弼謂之曰:「汝領勁兵一萬,埋伏谷口。候有變,即出截住,不許走了宋臣。」

  君弼領兵去訖。

  分遣已畢,乃遣人持書往宋營請十大朝臣赴宴而議納降文字。兩下軍士人等不許身帶寸刀隨行。八王得書,亦回書與番卒去了。寇準曰:「王欽此賊好狼心腸!盡將我等置之死地。倘不在楊郡馬處借得部下同來,吾等要一個生還也是焉得能夠。」

  八王然其言。乃曰:「明日赴會,看他設何計策。」

  言罷,眾官俱退。

  次日,耶律學古親出帳外接候。遙見塵頭飛起,宋臣俱跨馬來到。學古迎著,見未帶軍馬兵器,心中暗喜,忖道:「遂吾願矣。」

  即邀宋臣進營。相見畢,依次坐定。茶罷,八王曰:「蕭娘娘今肯歸順大宋,極有識見。一則不失為一國之主,二則干戈偃息,民得安生,且兩國和好,實萬世之良圖也。」

  學古曰:「此等事待從容議之。吾與列位會合,亦千載奇逢,略飲數杯,以通和好之情。」

  於是令人奏樂侑酒。

  卻說柴駙馬坐於左筵正席,學古舉酒及之,乃問曰:「得非柴先生乎?」

  柴玉曰:「然也。」

  學古曰:「曾記昔年我國將天字圖來示宋朝,被先生改作未字,我娘娘聞之發怒,與宋遂成讎隙。今日不期相會也。」

  柴玉即應聲曰:「我只道汝有何高論見教,原來卻是這樣浮談。然我主應天順人,一統中原,因汝北番地土磽薄,故置之度外,不加征討。詎意汝君臣屢為邊患,戕害生民。前者震動皇威,將天門陣打破,汝眾倒戈而逃。那時我國楊元帥欲驅軍馬直搗幽州,盡取汝遼圖籍,以絕後患。幸我主仁慈,不忍生靈久困鋒鏑,班師回朝而去。今蕭後若知順逆之理,不為狂夫所惑,傾心事大,猶得為一邦之主。不然,堂堂中國士馬如林如虎,豈容逆類稱孤境外而不剿滅之哉!改天字之圖,實出我主之意。然此亦往事,談之何益!」

  學古被柴玉說了一遍,深有忿色。飲了數杯,又問右邊正席寇準曰:「咸和年間,我國將錦被暖帳來與宋主。先生沉匿不奏,遂至兵甲相尋。以理論之,豈忠君憂國之所為乎?」

  寇準厲聲應曰:「我欲主上清心寡欲,論道經邦,敢以玩物蠱惑主志?此一舉也,正忠愛之至,誰敢指其非乎!今日我等特為汝主獻納九州島文字,結好吾宋而來,何必嘵嘵往事為哉!」

  學古曰:「九州島文字,另日交割未遲。但今日蔬酌簡甚,筵中無以為樂,帳下有能舞劍者,入舞一番,以勸列位老爺多進一甌,豈不妙哉。」

  道罷,謝留應聲而出,手執長劍,揮舞筵前。八王曰:「汝昨日之書說道不許身帶寸刀,今又令人舞劍,何其言行之相悖乎?」

  道罷,孟良激怒向前言曰:「一人舞劍不好觀看,必得二人對舞方才為美。我今願對舞之。」

  說罷,揮劍與謝留對舞。耶律學古見孟良意氣昂昂,自思此人英勇殊甚,料留非其對,遂曰:「兩相對舞,恐乖和好之盟。不如射箭取樂。」

  孟良曰:「不知要如何射之?」

  謝留曰:「走馬穿楊,人所習見,唯奇巧射之,方見手段。」

  孟良曰:「要怎麼射,叫做奇巧?」

  謝留曰:「將一個活人縛於柱上,連發三矢能避之者,便見妙手。」

  孟良聽罷,暗笑曰:「此賊設計害我,我顯個手段除了此賊,以挫番人銳氣。」

  乃應聲曰:「這個使得,但誰為首先射?」

  謝留曰:「我先射之。」

  孟良慨然允諾,自令人縛於柱上,叫曰:「憑汝之箭,怎麼射來。」


  八王等看之,面面相覷,皆有懼色。謝留離筵前二百餘步,拈弓搭箭,先指孟良之口放箭一枝,被孟良張口咬住。又放第二枝向項下射去,孟良見箭到,略斜轉其頭,將箭一打,其箭遂落於地。謝留慌張,指定心窩再放一箭,不想孟良有護心之鏡,射之不入。十大朝官見射之無傷,連聲喝采,令人解了其縛。孟良曰:「借汝與我試箭。」

  謝留自恃目力之高,思要盡接三箭以夸其能,亦命人縛於柱上,叫孟良射之。孟良心生一計,頭一箭遂將壞翎之箭,射之不中。謝留自思:「此人只會舞劍,不會射箭。」

  不甚著意防備,乃曰:「憑汝射那兩箭,吾何懼哉!」

  孟良暗忖:「這賊合該死矣。」

  遂取過好箭,指定咽喉一射,謝留應弦氣絕。有詩為證:

  勇猛謝留似虎狼,筵前自恃目高強。

  孟良巧髮雕弓處,忽覺須臾一命亡。

  耶律學古見射死謝留,大怒曰:「汝等要來講和,何敢如此大膽,射死吾之部將!」

  大叫:「軍士何在?俱各出來,將宋人盡數擒之。」

  只見筵前轉出五六百騎番將殺來。焦贊、岳勝等不勝憤激,各開箱子,取甲穿起,拿出竹筒長槍短劍,一齊接殺。耶律學古見有準備,抽身走了。眾騎軍被孟良等殺死一半,遂奪馬匹乘著,保助朝臣而走。及到谷口,忽一聲炮響,韓君弼伏兵齊出,將谷口截住。岳勝恐北兵緊困,後愈難出,遂鼓眾奮勇殺出。只見番人弓弩齊發,箭如飛蝗,不敢近前。有詩為證:

  玁狁奸回計策奇,截途羽箭似蝗飛。

  孟良不遇延朗放,朝士何由得出圍。

  八王見走不出谷,驚慌失色。寇準曰:「此等災禍,未離汴京已知有矣。今亦無奈,只得暫停於此,徐圖計策可也。」

  八王曰:「斯言固是,但今糧草缺少,朝廷又不知我等被困,無有兵來救應,番人重重密布,久久困守,卻不生生餓死於此谷乎?」

  孟良曰:「殿下勿慮,待番兵稍怠,小將偷出谷去,奔回三關,取得兵來,殺此羯狗。」


  八王然之。遂下寨安歇,不出沖圍。

  卻說耶律學古見宋人不出,與張猛議曰:「我等不必與他廝殺,只要緊守此處,彼雖有拔山之力,亦無用也。」

  張猛曰:「久困固好,但消息必竟傳入汴京。宋君知之,必發兵來相救。依小將之見,還要奏娘娘親提大兵來圍,才可成功。」

  學古曰:「汝言有理。」

  遂遣人回幽州奏知蕭後。蕭後聞奏,即與群臣商議。耶律休哥奏曰:「宋臣既落谷中,機會極好。乞娘娘允學古之奏,親監大軍,前往擒之,以圖中原。」

  後曰:「吾國良將因天門陣殺敗,盡皆喪亡。今無保駕大將,安敢輕出?」

  道罷,忽階下一人應聲曰:「娘娘若去,不才願保車駕。」

  眾視之,乃木易駙馬也。後喜曰:「司天台官常奏遼當興,王天下,其間必有名世者出。此兆想應在子之身矣。」

  遂下命封木易為保駕大將軍,引領女真、西番、沙陀、黑水四國軍馬,共十五萬而行。木易受命退出。

  翌日,蕭後車駕離了幽州,望飛虎谷進發。不日到了,耶律學古迎接進軍中,拜曰:「賴娘娘洪福,已將宋之朝臣困於谷中,糧草將盡,不久出兵擒之,臣又恐中國有兵策應,故請娘娘親來監戰,以圖進取中原之計。」

  後喜曰:「若擒得宋之大臣,足以雪天門陣之恥辱矣。」

  遂命軍馬分作二大營,屯紮飛虎谷。耶律學古統女真、西番二國之兵屯於正北,木易駙馬統沙陀、黑水二國兵屯於正南,以困宋臣。學古等領旨而退,各去分遣軍士。

  是夜微風不動,星斗燦爛。木易在帳中忖道:「朝臣被困已久,救兵又不到來。糧草若絕,豈不盡皆餓死谷中!」

  遂生一計,修書一封,縛於響箭之上,悄地步到宋臣營邊,直射入去,約其密遣人出山後搶糧。孟良正出營巡哨,忽聽一聲響箭射到,遂令人滿營尋之,乃得一箭,縛有書信在上,慌忙送入帳中,與八王等觀看。八王接了,拆開視之,其書云:

  亡人楊延朗頓首頓首,啟八殿下暨列位大人先生等:茲落阱中,策惟謹守,俟候救兵。慎毋妄動,輕犯鋒鏑。北人若欲出兵侵犯,朗自設計止之,不必驚憂。今幽州運來糧草二十餘車,定限明日午後從山後經過。速遣人攘奪,入營應用。敬此申聞,勿誤勿誤!

  八王看罷,嘆曰:「楊門所產之子,並皆忠義勇將。」

  乃召寇準等入帳謂之曰:「楊四將軍適射箭入營,箭上有書一封,報導明日午後有糧草從此山之後經過。若去搶之,又恐禍來更速。若不去搶,吾之糧草已斷,此事何以處之?」

  准將書看了,乃曰:「搶之無妨。四將軍書上明說有兵侵害,他自止之。殿下不必過慮。」

  八王遂喚孟良、焦贊、岳勝、劉超、張蓋二十餘人伏於山後,俟其車來搶之。只留陳林、柴敢領著五百從卒守護營寨。

  孟良等得令,次日帶領五十健卒伏於山後。俟至傍晚,果見糧車來到。盂良等一齊殺出,盡搶去了。監運糧草番將律軫宣兒見宋兵殺來搶糧,一騎奮勇迎敵。被孟良、焦贊、岳勝、董鐵鼓四人併力殺盡,亂槍刺死於馬下。運糧小卒忙報學古,學古大怒,即過南寨與木易商議言曰:「可恨宋人將我北營糧草搶去二十餘車,今竟來與駙馬約期明日進兵,將宋臣盡行殺之。」

  木易曰:「宋臣手下跟隨的,必定俱是良將。若去逼之,彼必拼死殺出。我軍能保不傷乎?兵書云:窮寇莫追。且宋營中人口有千餘之多,雖奪二十車糧草而去,能支幾日之用?依我之見,只宜困之,不過三兩月間,宋人盡皆餓死於谷。不費張弓只箭而成大功。然娘娘之意,亦只要生擒宋臣,與宋君抵換些地土而已。何必勞兵損將,以殺彼哉!」

  學古然之,遂回北營去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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