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愛與哀愁*

  天若有情

  那部片子我看了兩遍。我並不是很喜歡裡面的情節。那是一個老套的俗氣的愛情故事，關於一個富家女和一個街頭小混混的愛情故事。但是，有的東西里感動人的只是一些細節，一些微不足道的瑣碎。

  看第一遍的時候，我十七歲，剛上大學，一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樣子。那時侯，校園裡流行一部電影叫《天若有情》，很多女孩子被感動得仿佛似梨花帶雨。而我是那種很沒心沒肺的人，走出放電影的禮堂時，就只記得吳倩蓮在裡面穿著潔白婚紗、長發飄飄的美麗身影，還有，那句和片名有關的詩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然後，很快就忘了。

  然後，忙於校園裡大大小小的各種正事瑣事。

  然後，開始戀愛。在明媚的天空下，愛情的滋味新鮮而溫暖，充滿陽光的氣息。

  第二遍看《天若有情》，已是工作以後。在一個朋友家裡，幾個人默默地坐著，沒有出聲，沒有眼淚，很安靜。我熟知故事，我並沒有回味過它，可突然之間，覺得心底深處有些很柔軟的東西露了出來。

  鏡頭上，被嬌寵慣的女孩子心甘情願把男孩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而男孩醒來，一抬手，就把東西橫掃滿地，一片狼籍。女孩子不說話，連一點點不悅都沒有，跪著繼續擦地板。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樣去做自己從沒做過的事，去吃自己從沒吃過的苦，去受自己從沒受過的委屈，而且，不流露一點傷痛，把憂傷、甜蜜和淚水包容在無盡的深情里。

  人們常說，相愛容易相處難。

  可是，很多人不明白，能有相處的機會是多麼幸福。

  電影裡，男孩牽著披婚紗、打赤腳的女孩在街頭的教堂跪下，女孩的臉上是溫柔甜美義不容辭的笑，男孩的鼻子不斷往下流血。一個充滿血腥和溫情的畫面。

  難道，所有的真愛都註定要有磨難、甚至經歷生離死別嗎？

  男友曾經這樣問過我，我說：「不！」

  沒有人會願意回答「是的」。

  我和他，畢業後天各一方。在現實前面，愛情的天空不再是陽光漫溢，陰影一寸寸覆蓋下來。幾年厚厚的情感面對千山萬水阻隔，好象應該顯得有點力不從心。我在冬天的午後，一個人坐在一團淡淡的影子上，一點一點積攢和釋放思念。人們好心地暗示我們和提醒我們。我什麼也不去聽，什麼也不去想。我知道，長長的思念是憂傷的，也是甜蜜的。

  我想，我實在是個固執得無可救藥的人。

  那部電影，我和他，一直沒有在一起看過。但是，我們都知道這句話：「人生易老天難老，天若有情天亦老。」

  就這樣，我們一直都相信，天會老的。天會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