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記憶里的草莓蛋糕

  很久以來，每到草莓上市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一些往事，尤其想起18歲時那個草莓蛋糕。

  第一次在童話書上聽說草莓這種水果，就對它心存美好幻想。寒冷的冬天，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被惡毒的後媽趕出家門采草莓，而乖巧的小女孩遇見好心的神仙爺爺，聽話地去掃雪，居然在白雪皚皚中掃出很多紅草莓。那個場景本身就很童話。所以漸漸長大後，我仍舊在腦海里一次又一次揣摩著草莓的樣子。

  沒吃過草莓，光聽聽這個名字，感覺也很好。「草莓，草莓」，多好聽又多好看的字。

  第一次吃到草莓，已經是上了大學之後的事情。草莓果然如我想像的好吃，卻比我想像的還可愛。我象貪婪的小讒貓，吃得手上嘴上臉上都是紅紅的汁液。身邊那個大眼睛的男孩忍不住驚呼：「原來，你那麼愛吃草莓！」我有點害羞，告訴他小時候關於草莓的童話，告訴他這是第一次嘗到草莓的味道。他笑起來：「你真可愛，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會送你一個插著草莓的心型蛋糕。」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爸爸媽媽警告過我，大學期間不能談戀愛，可我真的很喜歡草莓這個水果，也喜歡身邊這個男孩。

  他是我大學同班同學，個子不高，相貌英俊，沉默內斂。我那時正跟許多大學女生一樣，充滿了浪漫想法，嚮往著三毛一樣自由而詩意的流浪生活。那些安分守己很聽話的乖乖仔不入眼，我幻想有一個桀驁不遜浪子一般的人來到我的面前，就好象《大話西遊》里紫霞仙子所說：「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雲霞來娶我。」

  在某種程度上，這個男孩契合了我的部分幻想。他驕傲，不是表現在接人待物中的高高在上，而是骨子裡散發的一種氣質。他深沉，不會和同學嘻嘻哈哈，大多時間都是獨來獨往，由此還讓他帶了點神秘氣息。他不算好學生，經常逃課，但成績優秀。當他下定決心要鑽研某個科目，他總是能拿出一個不錯的結果。

  最讓我開心的是，他被一些女孩子仰慕著，但他卻只對我好。其他人，他幾乎做到了目不斜視。我承認，這一點，相當打動我。再有幾個月就到我18歲生日了。18歲就是成人，我想，我有權決定我的生活，包括戀愛。

  我也是有著小小虛榮心的女孩。我在他的百般寵愛中，開始了自己的初戀。想到能和他一起迎接自己的18歲，內心又甜蜜又幸福。因為，18歲的生日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很重要，對我也一樣。只不過，我不是因為要行成人禮激動，而是因為那個男孩子說，等我生日這天，會送我一個插著18顆草莓的心型蛋糕。我紅著臉，心跳很快，滿懷期待地盼望18歲早點到來。

  其實，在此之前，除了對草莓，我對過生日也是充滿嚮往的。長那麼大，吃的都是別人的生日蛋糕，從沒一次是自己的。即使我不愛吃蛋糕，但手裡分到那一塊，我總是舔了又舔，捨不得一下子吃光。看著快樂的壽星，我忍不住羨慕，如果我也能過一次生日，能許願吹蠟燭，能收一堆禮物，那該多好啊！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奢望，但古板嚴肅的爸爸說了，爺爺那麼老都沒過生日，小孩子過什麼過？一句話，過生日就成了多少年我都可望不可及的夢想。

  放假了，又開學，我的生日終於來臨了。

  那一天，陽光很好，大片大片地灑在我們頭上。他拉著我，飛奔到蛋糕店。他大聲說，要訂一個心型的蛋糕。我們圍著櫥窗，再翻著圖片，費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蛋糕的樣式確定下來。我們還說，要做小巧點，精緻點。然後，他又拉著我飛奔到市場，挑了一兜紅紅的草莓。

  一路上，我的心無比沉醉。沒想到，第一次過生日，過的是18歲。更沒想到，這個生日，是和一個很愛很愛我的男孩一起過。

  夜幕降臨時，我們坐在校園外的小河邊，打開蛋糕。天那，這個蛋糕夠精緻夠小巧，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而精心挑選的草莓又紅潤又飽滿，剛插上幾個，蛋糕就滿滿的再沒容身之處。在我腦海里浮現過無數次的，蛋糕周圍插著草莓，蠟燭在歡快跳躍，這個美麗畫面並沒有出現。

  我的心情卻依舊美麗。天上的月牙散發著溫馨的光，河邊小蟲子輕輕奏著和諧曲，身邊的男孩很深情地說：「希望，一輩子，我們都能一起過生日。」

  然而，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終究沒能在一起。人與人之間，不一定是因為不愛，而是經不起太多的陰差陽錯。誓言和承諾，有時因為歲月的不動聲色而悄然淡去。但總會有什麼依舊固執地沉澱下來，就如18歲的那個生日，那個有著甜蜜草莓味的蛋糕，一直一直刻在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