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承諾不可信

  從情竇初開起，她就對浪漫的愛情心生美妙幻想。她想過很多次，與一個人相遇相識再到相愛的情景，好象故事裡描寫的，有種飄在雲端的幸福。然而，第一次，當一個男孩真的站在她面前，很深情地說「我愛你」，她卻感覺到了恐慌。

  自小，她就生活在一個保守傳統的家庭，父母威嚴，從來不給她撒嬌的機會。她乖巧地成長，以安靜的姿勢。誰都不知道，她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渴望著被寵愛的感覺。

  那個男孩，是世界上第一個令她覺得被寵的人。她還記得，大學入學後全班聚餐，他坐在她旁邊，體貼地給她拿碗筷，然後用紙巾擦了又擦，一邊遞給她，一邊溫柔地說：「女孩子真幸福，女孩子就是用來被寵的。」就是因為這句話，她悄悄地卻又仔細地看了看他。他那麼英俊，眼睛黑黑的，如耀眼的星星。

  這樣的男孩，在大學裡註定是會受很多女生歡迎的。他卻只肯對她笑，只肯對她好，然後無限深情地告訴她「我愛你」。

  她其實很喜歡他的寵愛。又喜歡又惶恐。因為喜歡，所以才惶恐，惶恐會失去。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聽說，愛情在最初的時候很美好，大多卻經不住時間的推敲。

  他笑她小傻瓜，然後鄭重地抓住她的手承諾：「我會一輩子都愛你。」漆黑如星的眼睛裡，是堅毅的令人信任的光芒。

  她終於放心地也牽住了他的手，很安心地享受著他的每份寵愛。

  畢業前夕，他回了一趟家鄉。返校後，他開始變得沉默。她問他，他卻只是笑笑，什麼都不說。有時他會怔怔地看著她，輕輕嘆一聲氣，擁她入懷，對著她的耳朵說：「一定要記得，我會一輩子都愛你的。」

  離校那天，她去找他，卻發現，他已經一大早離開了。明明之前，他們說好，兩個人要一起留在這個城市打拼，一起創造美好生活的，他卻悄無聲息離開了。

  離開了，就象蒸發一樣，全班誰都不知道他的消息。

  她如願留在了這個城市，孑然一身過著朝九晚五的日子。

  身邊不是沒有追求的人，她都是有禮有節地拒絕了。想起他說過的那些甜蜜話語，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慢慢撕裂，慢慢破碎，再也放不進任何新的東西。

  曾經那麼愛的人，曾經那麼醉人的言語，怎麼會沒有一點交代就不見了呢？果真，愛情就是這樣，最初的時候會承諾生死相依永遠不變，實際上，卻輕得如過眼煙雲。

  再見到他時，已經是五年之後。那一天，她本來要赴一個約會，卻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東西落在家裡，就先回家去取。在她的門口，站著一個手捧玫瑰花的男人，那雙眼睛，是在她內心了想了又想恨了又恨卻始終抹不去的漆黑如星。

  原來，五年以前，他回去家鄉那一趟，是因為家裡突生變故。他那個當財政局長的父親被雙軌，母親經受不住打擊一下就得了精神病。作為獨子的他，必須堅強地挑起大梁。他逃離眾人的視線，不過是為了讓母親有個安靜地不受別人關注和打擾的治療環境。這麼多年來，他就是一邊打工掙錢，一邊照顧病中的母親。

  每個辛苦的日子，他都會在深夜裡，回味著她的音容笑貌慢慢入睡。那個純真的傻傻的小女生，讓他那麼心疼。他暗自下過決心，會一輩子好好珍惜的。可是，造化弄人，生活里總會有不如意的事情出現。他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把自己的生活整理妥當，因此，他打消了一次又一次想奮不顧身去找她的衝動。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父親已經出獄，母親的病情也已經好轉，他終於可以沒有牽掛地奔赴到她的身邊。

  她看著他，眼睛裡一點一點地掉下眼淚。自從他消失，她一個人把眼淚都流幹了，很多年，她都沒有哭過了。她哭著抓他踢他，不住地罵他壞蛋，卻又笑起來。

  這一天，她原本是要去赴一個相親的約會。拗不過哭哭啼啼的母親和唉聲嘆氣的父親，她悲傷地作了打算，無論是誰，去看一下，只要基本順眼，就嫁了吧。他不在，嫁給誰不一樣呢？

  好在，生活里並不會完全如小說那麼浪漫，卻也不會如小說那麼總是陰差陽錯。他雖然可惡，卻用他的執著，堅守了最初的承諾。她雖然傷心，卻因她的倔強，獲得了最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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