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永遠不必說

  她的初戀發生在她上中專時。她愛上一個同校的男孩。那個男孩，有著挺拔的身材，白淨的皮膚，黑黑的細長的眼睛，總是嘴角上揚，陽光而笑意昂然的樣子。學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歡他。只要他在球場上，就會有無數愛慕的眼光看過去。這樣一個醒目的男孩，居然和她那麼接近，居然是一直走在她的身邊的。她都覺得自己幸福得有點難以置信。

  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我愛你」，也沒有太多親密的舉動。光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是牽牽她的手，對著她溫柔地聊一些話語。那並不是一個多大的校園，很快，全校都知道他們戀愛了。她並不是出眾的女生，所以羨慕她的人很多，當然，其中更有些懷疑和嫉妒。但是，他從不否認關於他們戀愛的說法，所以，她有理由相信，他們確實是戀愛了。

  戀愛的日子對她來說很辛苦。擁有一個閃光的寶貝，有時並不快樂，反而操心和憂慮更多。她那麼愛他，什麼都肯為他付出。笨拙地學習織毛衣，給他洗衣服，感冒時為他熬薑湯。而他，一直都是那樣溫和的樣子，既不熱情，也不冷漠，應該是一種淡然吧。淡淡的，如同他嘴角的笑，似有似無。這些還不算什麼，自始至終，她還知道，比她優秀的女孩很多，她得防止他被奪走。

  就算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份感情，但終究敵不過歲月。很快，就到了畢業的時間。她被保送到了大學，而他，回到家鄉找了份工作。天各一方，她首先有了不好的預感。

  大學裡有很多優秀的男生。可每個假期她不遠千里趕到他身邊，還是覺得他的光芒無可比擬。令她傷心的是，他帶她出去，從來不對朋友介紹說她是他女朋友，他只說她是同學。終於有一次她忍無可忍，和他大吵一架，說分手，然後一氣走掉。走之前，在他舊日的留言本上，她悄悄留下一句話：「失去我將是你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沒有她想像過的挽留或其他。生活過得毫無破綻。還是她，重新恢復了和他的聯繫，只不過，真的，只是以同學的名義。

  別人都說過，但凡男女，分手後照樣能夠做朋友，那表明有一方從來都沒有真心愛過。這大概是對的。但還有一種情形也是對的，就是有一方，實在是太愛了，愛到連中斷聯絡都不捨得。

  她就是捨不得的那一方。時不時地撥他的電話，斷斷續續聽他的各種消息。聽說他又戀愛了，又分手了。有時她也想，會不會在某個深夜，他不經意發現她藏在留言本里的話，突然想起她的好，然後就回頭。

  可惜沒有。她終於等到他主動打的電話，卻是告訴她，他結婚了。不是無奈、黯然，他是用特別歡快而喜悅的口吻說這個消息的。

  她又傷心又嫉妒。她說服自己，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去到了他的城市。她就是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樣？他的妻子是什麼樣？

  他和妻子接待了她。他的妻子，是個嬌小玲瓏的女子，有著可愛的面頰和明亮的大眼睛。他們站在一起，很和諧很般配，而且，很幸福。

  是的，很幸福。她都有點被灼傷了。她看到的他，是從前不曾見過的樣子，很陌生。他總是走在妻子的左邊，他和妻子說話的時候，眼睛裡滿是盛不住的溫柔。一起吃飯時，他總是很有紳士風度地先給她舀湯夾菜，但是，他和妻子間，卻是那種流淌的親昵和自然的關愛。曾經，她以為他是淡然的男子，後來知道，他的淡然，是因為不夠愛。真正在愛的人，都難免熱情和瘋狂的。

  她強顏歡笑地吃完飯，內心是無法控制的疼痛。踏上告別的列車，她給他發了一個簡訊：「你愛她比愛我要多！」

  過了半晌，他的簡訊回過來了：「對不起，自始至終，我唯一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我的妻子。得到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原來，當年，他和她接近，只是為了逃避那些愛慕的眼光。他從來不曾表達，是因為他真的不愛。

  看著漸漸遠去的他的城市，她忽然想起她寫在他留言本上的那句話。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如果他一直沒看到那就太好了。有些話，永遠也不必說。說了，只會徒增自己的傷痛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