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電話

  短暫的猶豫後，蘇羽瞳還是開了瓶。櫻紅色的液體倒進高腳杯，晶瑩剔透，果然是紅酒。

  她不懂酒，但晃著杯子舉到唇邊抿了一口之後，發現入口味道也不錯。

  算了，錯就錯吧。真要是特別名貴的紅酒，也不會這麼大大咧咧地裝在箱子裡，連個標籤都不貼。反正她現在需要的是提高興奮度，沒有香檳，少喝點酒也是可以的。

  蘇羽瞳把酒放回桌上，轉身去書房裡拎出本子開了機，乾脆就把餐廳當成了書房。

  起初是敲一行字喝一小口酒，後來是一段話一口。到最後思如泉湧，毫無停頓，大半瓶酒卻也在不知不覺間下了肚。

  20分鐘的微電影劇本，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完成了一個大概。蘇羽瞳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將近午夜12點。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保存好文檔，她將電腦關機，起身回了臥室。

  可是當蘇羽瞳躺回床上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一星半點兒的睡意。她感覺自己身體從未有過的伸展舒暢，輕飄飄地像是要飛起來了一樣。思緒也越來越興奮。她甚至能感覺到腦中的每一個細胞正在變得沸騰。

  亂七八糟的畫面在腦海里飛速閃過。蘇羽瞳猛地掀開被子，「呼啦」一下坐了起來。她覺著自己需要找些事情做，以排解體內源源不斷的亢奮。

  可要做點什麼好呢？

  她光腳跳到地上，四處轉了一圈兒後，從床頭柜上抓起了手機。

  問蘇暢吧。他一定會有好主意的。不過這一次她不要釣魚，也不要去爬山。一定要玩兒點刺激的才行！

  身體裡仿佛有某種渴望難以抑制。

  蘇羽瞳指尖微微顫抖，摁下掛號鍵的時候腦中一個激靈，忽然被什麼擊中。

  蘇暢……他不會再接她的電話了！她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再也不能牽著他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了！

  他在非洲遇見爆炸失蹤了啊，她怎麼忘了呢！

  聽筒里一聲又一聲的長音划過耳膜。蘇羽瞳悲從中來，簌簌落下的眼淚瞬間浸濕了衣襟。

  然而四聲長音過後，電話卻奇蹟般的接通了。

  「餵？」低沉的男聲晦澀嘶啞，明顯是在睡夢中被人吵醒的，語氣中還略帶了幾分意外，「瞳瞳？」

  蘇羽瞳一驚。隨即是難以形容的狂喜。

  淚水戛然而止，她迫不及待地喊了一聲：「哥……」緊接著便開始嚎啕大哭，「哥，你沒死？我就知道你沒死！你在哪裡？你怎麼不回來呢？你怎麼丟下我一個人不回來了！」

  那邊的人顯然被她突然爆發的慟哭驚到了。小片刻的靜默後，聽筒里的聲音重新響起，焦急嚴肅，已再沒有半分睡意：「瞳瞳，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我沒怎麼。我就是想你了！」蘇羽瞳哭得太猛，短短几秒的功夫，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哥，你在哪裡？我去找你好不好！你的存摺我一直替你保管著，還有那條項鍊。我知道你在躲什麼人，我偷偷地，保證不會讓人發現的！我保證，你讓我見你一面好不好？就一面，哪怕一眼也行……」然後，又是「嗚嗚」的哭聲。

  「瞳瞳……瞳瞳不哭了。」那邊的人說話的同時，有悉悉索索地聲音在聽筒里響起。

  「哥……我想見你。讓我見見你好不好，好不好……

  「好！」輕緩柔和的一個字，卻有著強烈的安定人心的作用。哭聲漸小，最後變成了低低的啜泣。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家裡麼？」

  「在家裡。」她抽噎著，說完又補充道：「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馬上過去。你等我，別出門，千萬要等著我！」

  「嗯，我等你。」

  「瞳瞳，別掛電話好嗎？答應我。」

  「好。」她鼻音濃重，隨後便再不吭聲兒。手機信號亦沒有切斷，聽筒里只餘下「沙沙」聲響。

  …… ……

  秦川在接到蘇羽瞳電話的時候，其實才剛睡了一個小時不到。他昨天連夜去了趟外市，一直到今天晚上才回來。

  因為某人的極度不要臉，蘇羽瞳的電話號在他的私人手機里的備註名稱是「親愛的」。從睡夢中被人吵醒，迷迷糊糊間看見那三個字時，他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隨後秦川的第一反應是蘇羽瞳摁錯了。否則以她討厭自己的程度，不太可能大半夜打電話過來訴衷情。如果真有什麼緊急情況，派去跟著她的人應該會有回報。

  但現在看來，她顯然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可秦川沒時間思索太多。

  兩人通話的功夫他已經重新穿好衣服。抬頭瞥了眼掛鍾，已經是凌晨1點半。隨後，他轉身裹著一陣風離開了臥室。

  傭人們這個時間都已經睡下，整個別墅靜悄悄地只有他急促的腳步聲清晰迴蕩。

  去車庫的路上，他一面通過電話留意蘇羽瞳的動靜，一面用另一部手機播出了暗中跟蹤蘇羽瞳的手下的手機號碼。然後，還不等那邊將這兩天的情況簡單說完，他已經惡狠狠地掐斷了電話。

  齊尚研……

  他不是才警告過她離齊尚研遠點兒麼！竟然轉眼就他媽跑去齊家酒莊，還戶外燒烤！

  「腦袋進水了！」秦川惡狠狠在心裡罵了聲，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置。發動車子的同時戴好藍牙耳機，然後又不放心地輕輕喚了聲，「瞳瞳，瞳瞳？你還在麼？」

  那邊一陣靜默。兩秒鐘後才有聲音傳來，「哥……」可憐兮兮地聲音，像是在林中迷失的小獸呼喚母親。

  秦川心頭一緊。卻不知是心疼還嫉妒：「瞳瞳，你還好麼？」

  「嗯。哥，我想去滑雪。」

  可他隱約聽見了她牙齒打顫的聲音，像是興奮，又像是隱忍。秦川握緊方向盤，咬了咬牙：「瞳瞳，你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你還有多久能過來？」

  「很快。別著急好嗎，我很快就到。」還不等他話音落下，蘇羽瞳忽然爆發出一聲咆哮……

  「騙子！」

  秦川被震得鼓膜發疼。心裡一驚，以為哪句話說的不對，被蘇羽瞳發現了自己不是蘇暢。

  還不等他想出對策來圓場子，那邊的人又「嗚嗚」地哭了出來。比方才還要悲傷悽慘。

  「騙子，你上次也說很快回來的……可你一消失就是半年……騙子……嗚嗚嗚……」

  忽悠一下，秦川整顆心又落回原處：「瞳瞳……」

  「騙子！」蘇羽瞳沒給他機會開口，「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下一秒，通話被中斷，聽筒里只餘下「嘟嘟」的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