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權利
他嗤笑一聲，視線從窗台的花瓶上收回，輕輕吐出三個字，「我會的。」而後重新拾起勺子，慢條斯理地喝起那碗已經微涼的稀粥。
秦川「走失」那年，秦老太爺急火攻心之下大病一場。前後半年總算調理康復。孫子沒找回來，自此還落下了咳疾。尤其近些年，隨著年歲越高，病情也越發嚴重。
「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這句話還是對的。秦川就算是在成年後歸家，同這個曾經無比疼愛他的爺爺已經感情疏淡，卻終究也是血濃於水。所以當他聽見秦老太爺那壓抑的咳嗽聲時，難以控制地，心中滋生出一種奇妙的情緒。
於是他安安分分地留在秦宅里住了下來，白天給花窖里的花松鬆土，陪著老人家下下棋、打打拳。就像任何一個懂事孝順的晚輩一樣。臨睡前打電話回別墅騷擾蘇羽瞳，逼著她和自己一起東聊西扯，偶爾言語上占點兒便宜，整晚都睡得香。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5天。第5天晚上，他沒有騷擾蘇羽瞳，而是打電話給阿木，讓親自帶人過來接駕。然後便早早洗漱休息。
秦川次日特意起了個大早，結果仍舊沒能早過自己的親爺爺。
秦老太爺今天破例沒有打拳，而是坐在主屋的大廳里把最近一段時間的報紙又翻看了一邊。聽見有腳步聲下樓，抬看了一眼便重新將視線放回了眼前的文字上，不緊不慢地說道：「要回去。」依舊同那日指著他衣襟時的語氣一樣。
「嗯。」秦川老實承認，並不奇怪自己的行蹤被人知曉。秦老太爺晚年一直定居在此地，足有20年了。在N市這個地界，說是手眼通天也不為過。想必阿木幾個人前腳下了飛機還沒出閘，他就已經知道了消息。
走下最後一級台階時，秦川腳步緩了緩。他看著沙發上的老人，眼神迅速變幻後還是開了口：「天氣已經轉暖了。N市夏天有些潮濕，你肺子不好要多注意。尤其是雨天，別著涼。」
秦老太爺手裡的報紙明顯抖了一下。他仍舊沒有抬頭看向這邊，聲音卻已經染上幾分嘶啞：「吃完早飯再走吧。」
「不了。」秦川搖了搖頭，「你保重身體，等事情結束，我帶孫媳婦回來一起看你。」說完便大步踏出了住屋，一路疾行，毫無停留。
快到整座宅子的院門口時，那位葛叔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秦川身形一頓，疑惑地停了下來。轉身便看見他疾步朝自己這邊過來，步伐如飛卻沉穩無比。而且速度比普通人小跑的還快。
秦川讚賞地眉梢一挑，率先問出聲：「有事？」話音落下是，對方已經到了近前。
「川少爺。」葛叔略一點頭，拿出個精緻的小盒子遞到他面前，「老先生讓我把這個交個你。」
秦川的目光葛叔手裡那隻盒子上划過：「裡面是什麼？」
「不知道。」葛叔答地一板一眼，「老先生只讓我交給你。」
「呵……」秦川忽然低笑出聲，「多謝。」說完從他手中拿過盒子，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來接駕的人早已經等在秦宅外面。不等他走近，立刻機警地拉開了後車座的門。
秦川腰一彎，長腿一跨。進了車還不沒等坐穩當，便開口吩咐道：「去機場！」
司機應聲啟動。車子挑頭的同時，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阿木轉過頭來，衝著後面的人笑的一臉燦爛：「秦先生，機票是中午11點的。您不四處逛逛？」
秦川瞭然地勾了勾嘴角，不緊不慢地反問：「你想逛？」
「呵呵……」阿木訕笑兩聲，「這裡是老先生的地盤兒，您叔叔就是再怎麼樣也不會不給老先生面子的。而且您一走就是一星期，沒給蘇小姐帶點兒特產什麼的，萬一她要是不高興呢。」
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他就是帶了金山回去，蘇羽瞳也不會歡喜。某種晦澀的情緒在喉頭蔓延，轉瞬又被壓回心底最深處。秦川眯著眼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舉起手中的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知道我沒帶特產。」
「呃……」阿木愣了下，小聲兒嘀咕，「這種小紀念品不算特產吧。」
「的確不算。」秦川低聲輕笑，隨即秒秒鐘變臉，「停車。」而後伴隨著剎車聲響起，他沉著臉對阿木下達指令，「滾去市區買特產。趕不上11點的飛機就給我走回宣城！」
…… ……
N市最有名的特產有兩樣。一樣是經過特殊發酵的某種大醬，一樣是用當地櫻桃釀的櫻桃酒。
阿木一路匆匆忙忙，倒是10點左右就到達了機場和大部隊回合。但只可惜，他買回來的那兩樣特產都帶不上飛機不說，還被一眾兄弟嘲笑了一番。
秦川早午飯並成一頓，趕在飛機起飛前一起在機場餐廳用完。
一個半小時的行程，不過就是小憩一覺的事。眼一閉，再一睜，飛機已經在宣城機場的跑道上著落。
從機場出來，秦川沒有回郊外的住所，而是先去了趟公司。傅遠行昨天一早有事去了香港，要後天才回來。最近又有新的項目要推行，公司總得有個主事的人坐鎮才行。
不得不說，傅遠行是個絕佳的拍檔。所以他在N市一呆幾天，也沒攢下太多的工作。只幾樣重要的文件堆在桌上，等待他回來後批示。
秦川一邊坐進寬大的靠椅，一邊撥通內線吩咐秘書送杯黑咖啡上來。掛斷電話後伸手拽了支文件夾到眼前攤開，結果剛看了兩行忽然想起什麼，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葛叔交給他那個小盒子。
那盒子不大，紅色緞面兒上壓著金線，是那種古裝劇里常見的樣式，卻比那些道具精緻了不只一星半點兒。秦川把它拈在之間端詳片刻，終於撥開了那枚象牙白的紐扣。
蓋子被掀開那一瞬間，一聲嗤笑在寂靜的辦公室內響起，五分嘲諷，五分不屑。
「權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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