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老房子
可蘇羽瞳卻是一夜無眠。輾轉反側了幾乎整晚，天色放亮時好不容易將將睡去，結果沒多久床頭柜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睡得迷迷糊糊地，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等伸手摸過手機的時候，對方因為太久沒有人接聽，已經掛斷了電話。
蘇羽瞳眯縫著眼睛劃開屏幕鎖，看到來電號碼的那一刻，不大不小的詫異了一下。
那副神情落入邊上同樣被吵醒的那個男人眼中，對方邊打呵欠邊不緊不慢地問了句：「誰打來的？」
「社區辦事處。」蘇羽瞳嘶啞著嗓子回了一句，說話間已經回撥過去。
社區來電話用得著反應這麼激烈麼？秦川雖心頭疑惑，卻也沒追問。他往上拽了拽被子，正準備繼續補眠，就聽見蘇羽瞳「啊」地叫了一聲，語氣很驚訝的樣子。
他倏地睜眼。那邊蘇羽瞳快速說了句：「我知道了」，便已經掛斷電話。
秦川更加疑惑：「怎麼了？」
「我得回家一趟。」蘇羽瞳邊說著，邊跳下床開始快速往身上穿衣服。
「到底出什麼事了？」秦川也跟著翻身坐了起。動作間薄被從胸口滑落，健美的八塊腹肌暴露在空氣中。再配上他那懶洋洋的神情，有種純愛漫畫的即視感。
只可惜他心愛的顧念根本沒心思欣賞他的美貌。
蘇羽瞳眨眼間已穿戴妥當，順嘴和他解釋道：「剛才社區打電話過來，我家老房子要拆遷，我得趕緊回K市一趟。」話到這裡她忽然一頓，轉過頭來沖側躺在床上的人冷眉怒目，「秦川我警告你，趕緊把我的鑰匙還有證件都還給我。不然我跟你急！」說著甩上門進了浴室。
秦川聽著巨大的響動做了個牙疼的表情。隨後眉梢一挑，拿過床頭柜上的座機往公司撥了通電話：「是我。」
「把我今天所有的行程一律推掉。」
陪著蘇羽瞳一起，去她長大的地方一日游神馬的。想想就叫人期待呢。最好晚上再做點什麼心跳加速的事情……嗯，簡直Perfect！
然而蘇羽瞳就沒有他這般的好心情了。
直到車子行駛到兩座城市交界處，她依舊陰沉著臉，憤憤地扭頭看著窗外，不肯搭理邊上那人。
秦川倒是毫不介意。嘴角微翹，哼著小曲兒，握著方向盤，時不時地瞥眼後視鏡看蘇羽瞳一眼。約麼著她這氣生的差不多了，笑嘻嘻地從儲物箱裡拿出個餐盒來往她面前遞：「三明治。」
蘇羽瞳餘光瞥瞥他，翻了個白眼兒沒吭聲。
飯盒又往她近前遞了幾分：「到市區還有一會兒呢。你早飯就喝了半碗粥，好歹吃一點兒墊墊。」
蘇羽瞳從鼻子裡發出聲冷哼，轉臉往車門那邊躲了躲。
秦川偏頭看著她的側臉輕笑一聲，下一秒突然踩下剎車，飛速解開安全帶朝她欺近：「自己吃，還是我餵你？」
蘇羽瞳縮著脖子往邊上躲了躲。可車裡空間只有這麼大，她身上又綁著安全帶，又能躲出去多遠。
好在秦川也只是逗逗她，沒打算真的付諸實踐。
「嗯哼？」他輕哼了聲，那副眉梢微提唇角斜勾的樣子，實在是叫人覺得欠扁。
「有病！」蘇羽瞳一邊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一邊從他手上搶過食品盒打開，拿出三明治惡狠狠地咬下一口，權當嘴裡的是某人的皮肉。
秦川看著她那憤憤不平的模樣笑得更歡。他拿出張紙巾，硬是在蘇羽瞳原本就很乾淨的嘴角上擦了擦，然後才哼著小曲兒轉過身去繼續開車。
蘇家那套老房子於K市舊城區，是座有獨立院落的小平房。
蘇羽瞳對那裡並沒有太多的記憶。因為她出生的晚，等到有記憶的時候，蘇父和蘇母早就有了基礎，在繁華地段置了房產。
後來蘇父被發現出軌後淨身出戶，蘇母承受不了打擊自殺。蘇羽瞳便賣掉了一直居住的那套公寓，隨蘇暢去了宣城相依為命。
事實上，這所小院落她當初也是打算一起賣掉的。可蘇暢說K市政府早晚要對舊城區進行改造，與其當時低價出售，倒不如再等上幾年買個好價錢。於是便留了下來，每年給隔壁那戶人家些報酬，請他們幫忙照看打理。
只不過誰也不曾想到，如今舊城區的確是改造了，那個預言的人卻一直杳無音信。
舊城區巷子雜亂，街道名稱相似度高，房屋建築長得也差不多。有些甚至根本不在衛星的捕捉之內。所以秦川的導航儀到了那裡作用基本將為指南針。而蘇羽瞳雖然生長在K市，卻沒去過那裡幾次。對於她而言，老房子也不過只是ＸＸ社區ＸＸ巷ＸＸ號的文字概念罷了。
兩人就這麼一路開車一路打聽，等終於找對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日薄西山。
巷子太窄無法行車，秦川只好在路口那裡停下來。等熄了火兒他抬手看眼腕錶，忍不住笑了出來：「５點２５。你今天不用去社區辦事處了，早下班了。」
蘇羽瞳聞言不由蹙眉：「明天是周六。難道我要在這兒呆兩天？」
「呃……我給忘了。」秦川轉眸看向進幽深的小巷而後又歪頭看著身側的人咧嘴一笑，「去你家老房子轉一圈兒好嗎？我想看看你長得地方什麼樣。」
蘇羽瞳眨眨眼，沒吭聲兒。隔了幾秒鐘才開口道：「我不是在這裡長大的。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家早搬家了。不過你想看就看看吧。我記得院子裡有棵李子樹，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說完輕嘆口氣，率先推門下了車。
走進巷子後的第五戶就是蘇羽瞳家的老房子。
蘇羽瞳口中的那棵李子樹不光還活著，而且生長的枝繁葉茂。因為長時間沒人修剪，很大一片枝葉已經探到牆外。
院門上著鎖。
趁著蘇羽瞳翻包兒找鑰匙的功夫，秦川四處看了看，而後將視線落在那棵李子樹的樹梢上，順著她剛才的話說了下去：「要不就在這兒呆兩天。我其實挺喜歡這地方的。」
蘇羽瞳聽見這話回頭看了秦川一眼，再次對於他的審美感到詫異。
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地方究竟哪裡招人喜歡了？
交通不方便，設施不齊全。巷子又小又暗，房屋年久失修。有些人家就把垃圾桶擺在門口。這個時節還好，不算特別熱。等到了伏天就呵呵呵了……
她記著小時候和父親一起回來過一次。正是7月的炎夏時節，灼熱的空氣中隱約瀰漫著股餿味兒，蒼蠅成群。簡直要命。
有點本事能搬家的早都搬走了。現在這一片舊城區基本也就是租給一些外來打工的人。
想不出有什麼可喜歡的。
蘇羽瞳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從皮包的夾層里翻出鑰匙開了門鎖。大鐵門的門軸生了鏽，她推著吃力。秦川便藉機從後面把人環抱住，狼爪子覆上那隻纖纖素手，帶著她一同用力。
伴隨著門開時的「吱呀」聲響，他湊近在她耳邊低笑：「這叫夫妻同心。」
蘇羽瞳這段時間聽慣了秦川這些不著四六的話，早就懶得和犯口舌之爭了。只往前邁上一大步同身後的人拉開些距離，逕自進了院子。
秦川看著她的背影咧嘴一笑，正準備抬腳跟上去卻忽然頓步偏頭。
巷口處站了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滿臉疑惑地打量著這邊。兩人四目相對時，對方眼中的詫異之色更甚。
秦川眉梢微挑，站在原地未動。
而那人略微猶豫後，大步走到了院門口：「你是……」他話音剛起，視線餘光瞥見門內的蘇羽瞳，立刻變得有些激動，「瞳……瞳瞳！」
這一聲音量不小。
蘇羽瞳在聞聲的那一瞬間，身體明顯地顫了一下。她隔了兩秒才動作僵硬地轉過身來，看著秦川旁邊的中年人表情幾變後，最終語氣複雜的輕輕吐出兩個字：「爸爸。」
…… ……
街邊小飯館逼仄晦暗。
這個時間雖是飯口，可因為經營在居民區里，打包外帶的居多，店中並沒有幾個人。
是秦川實在看不過去父女兩人木頭一樣杵在那兒無語對望，提議找個就近找個小店吃頓晚飯，一起坐坐的。結果找了地方坐下來，也還是尬尷依舊。
蘇羽瞳垂著眼皮坐在那兒不說話。對面的蘇父目光殷切地盯著女兒，幾次想要主動搭話又似乎有所顧忌。
倒是秦川，大手對著簡易的菜單一比劃，點了一堆東西。見蘇家父女間的僵局遲遲為打破，便厚著臉皮率先和蘇父搭起訕：「叔叔，敝姓秦，叫秦川。很高興今天能見到您。」
蘇父這才將注意力從女兒身上收回一部分，笑著沖他微微頷首：「秦先生好。抱歉今天讓您見笑了。」
「叔叔客氣了。」秦川拿起桌上的飲料瓶子起身給蘇父滿了一杯，「您喝水。」
「哦。謝謝。」蘇父禮貌性地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這邊酸甜的液體剛剛入口，就聽見秦川繼續說道：「叫我秦川就好。我是瞳瞳男朋友，您是長輩，這一聲先生我實在是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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