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還有我
「媽媽走了，爸爸有了自己的家，蘇暢也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呃……」
話音凝噎，蘇羽瞳捂住嘴，忍不住失聲痛哭。而秦川也無法放任她繼續獨自悲傷。
他利落地一打方向盤，將車靠著路邊停下。同時解下兩人的安全帶，傾身過去把蘇羽瞳攬進懷裡。然後一下一下輕拍著她顫抖的脊背，柔聲安撫著：「別哭了，你還有我。」
「瞳瞳，你還有我。」
「我走到天涯海角都帶你一起，就算死了也拉著你陪葬。」
「不哭了，不哭了。」
可蘇羽瞳依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悲傷和心痛猛烈的無處宣洩。她張開嘴，隔著襯衫一口咬住秦川硬實的胸肌，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牙齒，迷迷糊糊地哽咽著：「你就是個混蛋！我不想見他。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你裝什麼好人！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你一點都不知道……」
「唉……」秦川低低地嘆息一聲，用一種極其複雜的語氣開了口，「瞳瞳，如果你不見他，也許以後會更難過。」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蘇羽瞳哭得腦袋裡一片漿糊，無力地癱軟在他胸前，嘟嘟囔囔地只重複著這一句話。
秦川透過她身後的車窗，將視線落在路邊的梧桐樹上，眸光幾經變換，還是將始終猶豫的事情說出了口：「瞳瞳，你或許不知道。你爸爸是胃癌晚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話音落下時，他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身體一顫。
抽噎聲戛然而止，蘇羽瞳如遭雷擊。
然後，她足足用了半分鐘的時間才漸漸消化掉他方才說的話。
「你說什麼？」她推著他的胸膛，緩緩退出那個溫暖的懷抱，「你再說一遍。」
秦川唇角微動，終是沒能夠將剛才的話再次重複。
蘇羽瞳瞠圓了雙眼一瞬不瞬地瞪著他，通紅的杏目里滿是不可置信：「你怎麼知道？我爸爸有胃癌你怎麼會知道？你騙我的……我爸爸怎麼會是胃癌晚期。你騙我的……」說著，她忽然爆發咆哮，神情如受傷的母獅一般兇狠又無助，「他剛才看上去明明好好的，怎麼會有胃癌！」
「可你剛才注意過他都吃了什麼嗎？」他不徐不疾地反問著，「瞳瞳，你有注意過他剛才吃了什麼，吃了多少麼？」濃密的眉頭皺了一下，隨即舒展。秦川伸出手，將黏在她唇上的一縷碎發撩開，一樣一樣地報了上來，「清炒筍片，清炒油麥菜，還有一道涼拌金針菇。凡是油膩的，帶辣的，他一口都沒有碰。你爸爸一直都不吃辣的麼？」
蘇羽瞳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怒氣漸漸變成了不知所措，再漸漸聚成了晶瑩的水霧，簌簌滑落：「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咳……」她一句話哽咽三次，才斷斷續續地說完立刻劇烈嗆咳起來。
秦川抬手撫上蘇羽瞳胸口替她順氣，口中的答案模稜兩可：「有一段時間了。」
其實早在他沒有遇見蘇羽瞳之前，就已經將她的家庭關係調查過。或者更標準的說，是調查了蘇暢的家庭背景。
蘇父的胃癌是三年前查出來的，亦不是什麼秘密。他手上的資料自然會有顯示。
只不過兩人之前的關係並不親密，他不會將這些事放在心上。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蘇羽瞳是他的女人，她父親便也不再是不相干的人。不遇上還好說，既然今天遇上了，便不能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他不想蘇羽瞳恨他，更不願將來的某一天她加倍的痛苦自責。可他又沒法告訴她：我早知道你爸得胃癌了，就是剛開始我倆關係沒到這份兒上，所以我沒當回事兒。他又不是傻逼！
蘇羽瞳咳了老半天才稍稍緩過來。卻仍舊抽搭著，氣不太順。
秦川回手從儲物櫃裡摸出紙巾，認認真真地給她擦著眼淚。直到她差不多完全平靜下來時，才輕聲開口：「瞳瞳，你想做什麼儘管做，我不強迫你。但是彆扭著那一口氣，最後讓自己抱憾終身。你父母之間的恩怨，不應該由你來背負。這件事情上你父親有錯，你母親也未必全對。逝者已逝，又是你的親生母親，我不想指責什麼。但是她當年的做法的確太激進，也……太自私。所以，別用上一代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
蘇羽瞳對上他的目光，抿唇不語。數秒鐘的沉默後，忽然訥著鼻子說道：「我媽媽的病，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會遺傳。」
這句話跳躍性有點大，可秦川卻還是領會了她的意思。
「瞳瞳。」他暗沉的目光里閃動著幾分溫柔，更多的則似乎是好笑，「你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會遺傳你母親的不孕症，但是我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不會遺傳你父親的一切。」
「你們兩個都是男人。」蘇羽瞳不信任的眼神依舊固執。
「男人和男人也有區別。蘇暢也是男人，為什麼你能信任他，就不能信任我？」
蘇羽瞳張了張嘴，想說「你怎麼能和蘇暢比」，然而到了唇邊又咽回肚子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事到如今，這鐘話再說起來一點兒都不硬氣。
她細長的眉越蹙越緊，吸吸鼻子垂了眼帘：「如果你是我爸爸，當初是不是也會和他做出一樣的選擇。」
「我不是你爸爸。」秦川有些無奈。
「你也是男人。」
怎麼又繞回來了？！
秦川抬手摁了摁太陽穴，頭疼的同時又有些心疼。
因為此時此刻，他已經清楚的意識到，蘇父的出軌以及蘇母以那樣決絕地方式放棄生命，都給蘇羽瞳的造成了極大的打擊。直到現在，也未痊癒。
這其實是個對感情和婚姻極度敏感，極度缺乏安全的姑娘。他只要稍微回答的不夠小心，就可能給兩個人的將來埋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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