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蘇暢

  秦川終於轉過頭，目光定格在他臉上，不見往日的溫度。

  傅遠行一瞬不瞬地和他對視著。良久，他終於嘆息一聲，藏在鏡片後的眼眸里閃過一絲複雜情緒：「阿川，我等了太久。」

  秦川臉側的咬肌隱約動了動，似乎在極力隱忍什麼。他抬手拍了拍傅遠行肩膀，然後收回手，一言不發地同他擦身而過。

  …… ……

  林娜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有多久。

  再醒來時，窗外天色尚未黑透。仍舊是身處那間茶室的包廂里，身下的地板冰涼，脖頸某處微微蟄痛。

  身體一個姿勢太久，已經發麻。她艱難地動了動，剛才的場景也漸漸回歸腦海。頭仍還有些發暈，針頭刺入皮膚時那種尖銳的觸感猶在。

  蘇羽瞳，蘇羽瞳呢？！

  她慌亂地左右巡視著，拄著地板準備起身時，突然愣住。她感覺到自己手心裡被塞了個東西。是一個紙卷。急忙打開，一張內存卡掉了出來。再借著昏暗的光亮看清上面的字，頓時心頭一震……三日後晚11點，城郊倉庫，交貨後，齊尚研將逃往海外。

  …… ……

  蘇羽瞳在混沌中隱約恢復了一點意識。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又干又熱，每呼吸一次，喉嚨都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

  她不自覺地咳了兩聲，緊接著便聽見耳畔有人在低低呼喚自己的名字：「瞳瞳，瞳瞳？」

  這聲音……好熟悉啊。

  迷茫間，她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在這個時候觸碰到她的嘴唇，然後有清涼的流入口中，一路向下蔓延滋潤。

  呼吸暢通了許多。她像是忽然找到了宣洩的出口，猛咳一聲後，終於能夠開口：「秦川，我還想喝水。」

  空氣在那一瞬間有些許凝滯。她敏感地感受到，環抱著她的那隻手臂顫了顫。

  下一秒，一聲低低地輕嘆在她心尖兒上划過。那般無奈，那般壓抑，那般……酸澀。

  「瞳瞳，是我。」

  蘇羽瞳激靈了一下。腦海中忽然一道白光亮起，絢爛刺眼，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和混沌。

  她吃力地睜開眼，開始粗重地喘息，像是發病的哮喘病人。明明那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清身後那人的相貌，卻又在那一刻近鄉情怯。

  蘇羽瞳哽咽住，淚水大滴大滴地滴落。

  「瞳瞳。」熟悉的聲音再次喚起她的名字。蘇羽瞳鼓起了勇氣，僵硬地轉過頭。

  然後，透過朦朧的淚水，她終於看見了那張思念了幾百個日夜面孔。她抑制不住地顫抖著，不知因為幸福或是因為其它。

  「瞳瞳，不認識哥哥了？」

  普普通通地一句問話，卻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

  蘇羽瞳雙唇闔動，嘶啞著嗓子，小心翼翼地吐出兩個字：「哥哥……」

  「是我。」

  她聽著那聲肯定的回答，神思一片恍惚：「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真的是我，不是做夢。」寬厚地大手覆上她的手背，用力地捏了捏。

  微痛的感覺傳來，蘇羽瞳眨了眨眼。下一秒忽然回身，將他死死抱住，「哇——」地崩潰痛哭。

  這是間裝修考究的屋子。看上去並不奢華張揚，可陳設間卻處處彰顯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窗簾緊閉著，遮擋了外面的黑暗。屋頂的水晶吊燈有幾縷流蘇垂下，光亮奪目。

  時間在蘇羽瞳的哭聲里飛速倒流，仿佛一瞬又回到了小時候。

  梳著羊角辮子的小姑娘受了委屈，死死抱著洋娃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眉目清俊的少年便抱著她，神情裡帶著幾分無奈，一下一下撫摸她的頭頂，溫柔的耐心哄勸著。

  只是，記憶中的時光再溫暖再美好，也終是回不去的從前。

  長時間的痛哭引起鼻黏膜水腫。蘇羽瞳不小心哭岔了氣，險些被自己的鼻涕憋死當場。

  蘇暢急忙拍著她的後背幫忙順氣。另一隻手摸上床頭櫃，從盒子裡抽出紙巾，替她擦去臉上的狼藉。

  蘇羽瞳劇烈地咳嗽幾聲後，總算緩了過來。還不等呼吸完全平穩了，她忽然一把抓住蘇暢的手腕，力道之大，前所未有：「哥，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沒有販毒，你是冤枉的，對不對！」

  蘇暢臉上的神情有幾秒鐘的凝滯。他半側過身子扔掉紙巾，再面對她時又是那副笑容淺淡的溫和面孔。

  蘇羽瞳卻無法淡定，她手上的力道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加重，眼中依舊閃動著水潤的晶瑩，死死地盯著他，似乎期盼又似乎恐懼。

  「哥……」她帶著哭腔叫了他一聲，期期艾艾。

  蘇暢嘆息，心頭同樣滋味難明：「我沒販毒。」

  她眼中的星光驟亮：「真的？」

  「真的。」他重重點點頭。

  「不騙我？」

  「不騙你！」

  她咧咧嘴，流著眼淚笑了出來。他回味著如此熟悉的對話，口中苦澀蔓延。

  他沒騙她。只是，沒有販毒，並不代表沒有犯罪。

  蘇羽瞳吸了吸鼻子，情緒比剛才平穩許多。也終於有精力注意起了其它事情：「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宣城郊外的一個莊園。」蘇暢的答案明顯避重就輕，還不等蘇羽瞳再開口，他率先搶斷了話題，「餓不餓？現在已經7點多了。你睡了將近一個下午，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可眼下這種狀況，除非傻子，否則就算是在沒心沒肺的人也不會有食慾。

  蘇羽瞳皺眉：「哥……」

  「呵……」蘇暢看著她那一臉憂愁的模樣笑了出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別急，我等會兒慢慢告訴你。但是現在先吃點東西好不好，我也餓了。你不讓哥哥吃飽飯，我哪有力氣給你講故事？」

  蘇羽瞳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真乖。」蘇暢站起身，抬手指向屋子裡的一扇門，「我去廚房拿點吃的。那裡是衛生間，小花貓可以去洗洗臉，要是不願意動彈就算了。」說著，他像是愛撫小動物一樣拍了拍她頭頂，「乖乖在這裡等哥哥回來，不要亂跑，也不要隨便給大灰狼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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