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番外篇 蘇秦

  山莊雖然空氣清新，幽靜宜人，可畢竟地方偏僻距離市內太遠。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不是特別方便。

  考慮到這一點，春節剛過，秦川便帶著蘇羽瞳挪了地方。

  秦川在宣城市內有幾套房產。

  他讓蘇羽瞳挑一套看著順眼的暫時住進去，結果人家小手一揮，全部否決。然後回了娘家……就是她在宣城的那套小公寓。

  自從被秦川騙到山莊同居後，那裡她還一次都沒回去過。

  兩室一廳的小公寓雖然沒有秦川那些房子寬敞豪華，卻是自己當初一點一滴用心布置經營的，幾乎承載她在宣城的全部回憶。

  只有回到那裡，她真正有種到家了的歸屬感。

  蘇羽瞳也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是怎麼了，肚子的寶寶越大，她就變得越多愁善感。尤其容易回憶起從前的一些事情。

  秦川明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其實他原本就想問蘇羽瞳，要不要去那套小公寓住。又怕那個地方會勾起一些對於她來說不太好的回憶，才沒有把這個提議說出口。如今她自己想要回去，他也樂得相陪。

  畢竟對於他來說，那套小公寓可是見證他們兩人愛情初始的地方。

  蘇羽瞳那套小公寓秦川一直都安排了人打理。即便是快一年沒人住，依舊窗明几淨。甚至比從前她獨居的時候更加乾淨整潔。

  於是當蘇羽瞳進門後，看見那亮的反光的玻璃茶几時，不禁一陣汗顏。

  和兩人一起搬過來的，還有兩名手腳勤快經驗豐富的阿姨。

  小公寓是肯定住不下這麼多人的。所以秦川很裝13的將蘇羽瞳隔壁和對門的兩套房子也都買了下來。

  一套給兩個阿姨住。一套稍微改動，徵用為他的臨時書房，每天必抽出兩個小時悶在裡面研究育兒經。

  兩個多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天氣漸漸回暖，街頭上的積雪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宣城頭上的天空也不復冬季時灰霾，一天比一天明亮。樹木也隱約冒出了新芽。

  蘇羽瞳的肚子已經如山一般隆起。站起來的時候，連自己的腳尖都看不到。

  萬物新生的季節，她肚子裡的寶寶也即將降臨人世。

  按照醫生推算，蘇羽瞳的預產期差不多在5月中旬。

  所以4月中旬開始，秦川就又給自己放了大假，每天窩在家裡伺候孕婦。反正傅遠行如今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又可以頂勞動力使喚。

  醫院那邊早就安排打點好，秦川怕兩個阿姨照顧不到，又讓何嫂安排了兩個過來。眾人嚴陣以待，生怕這最後時間裡出了什麼差錯。

  這一個月的時間，又是「跐溜」一下過去了。

  蘇羽瞳的肚子卻絲毫沒有動靜。

  這個時候最是關鍵，家裡的幾個阿姨越發的小心翼翼，時刻防止突發事件。秦川倒比較淡定。

  他這段時間閱讀了不少相關方面的書籍。預產期只是推斷，胎兒提前或者過月降生都很正常。

  可又一個星期過去了，孕婦還是沒有任何要分娩的跡象。

  秦川終於沒法繼續淡定地裝專家了。

  火急火燎地一個電話吩咐下去，瞬間召集了無數相關方面的專家。

  其實有點兒小題大做，可誰叫人家是財神爺，有錢任性呢。

  等到一通檢查會診結束，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句……胎兒一切正常，分娩應該就在最近幾天。

  於是，某個最近幾天就要正式當爹的人，在會診室里當場狂躁了。

  「最近幾天？」秦川重複了一句，明明不咸不淡的語氣，卻差點兒讓屋子裡的空氣結成冰碴子，「這句話從上個月你們就開始說。」

  屋子裡一眾專家抖了抖。卻忍不住默默腹誹……上個月你不是還一副比誰都明白的樣子，說什麼孕婦提前或者過月生產都正常，哪能那麼準確的。

  秦川等了半天沒等到答案，忽然笑了出來：「怎麼都啞巴了，不是都號稱專家麼。各種榮譽證書工作履歷能從故宮擺到前門大街，怎麼這點兒問題解釋不明白了？」

  不是解釋不明白，是跟您解釋不明白啊！誰說孕婦容易暴躁的，孕夫也同樣不可理喻。一眾專家繼續默默地痛心疾首，卻沒人敢主動去觸霉頭。

  於是秦川眼風一掃，目光落在一個中年人身上，強制性將他選作代表發言：「你說說吧，這最近』幾天』到底是幾天？」

  被點名的專家瞬間額頭冷汗。這大姨媽還經常有個一兩天的誤差呢，更何況生孩子？叫他怎麼回答！

  可為了自己生命財產安全考慮，還是得硬著頭皮開口：「秦總，那個……」

  「哐啷」一聲門響，打斷了他後面的話。

  一直照顧蘇羽瞳的一個阿姨氣喘吁吁出現在會診室門口，將眾人解救於水火：「先生，快！太太羊水破了！」

  又是「哐啷」一聲，秦川身下的椅子翻到在地，人影一晃，早已經沖了出去。

  眾人愣了兩秒，隨後手忙腳亂地跟著往外涌。

  其中一個人院領導模樣的人一馬當先，同時不忘了安排工作：「快，快送產房。」

  一陣雞飛狗跳後，終於各就各位。

  某個造成雞飛狗跳的罪魁禍首，被臨近產房的孕婦一頓痛罵後，也總算是消停下來，坐在產房外的塑料椅上。

  只是那等待的架勢卻像是隨時準備衝鋒陷陣。

  所以，當傅遠行剛一趕來，便看見秦川雙拳緊握，梗直了脖子死盯著產房大門的造型。

  這樣的秦川實在不是一般的好笑。

  可傅遠行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打從上個月開始，秦川的神經一直緊繃到現在。他可不想變成炮灰。掩唇輕咳一聲，調整好表情。他大步走過去拍了拍秦川肩膀：「之前不是說跟進去陪產，怎麼沒進去。」

  秦川被他這一拍，忽然就泄了氣：「她嫌我添亂，不讓我陪。」聲音悶悶的，很是委屈，「她竟然嫌棄我。」

  傅遠行再也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一邊挨著他坐下，一邊睜眼睛說瞎話安慰他：「你進去的確幫不上忙。不過秦太太未必是嫌棄你，大概是怕你嫌棄她。」

  「我為什麼要嫌棄她？」秦川轉頭看著好友，眉頭緊鎖，眼睛裡充滿了不解。

  一孕三年傻！

  兩人四目相對時，傅遠行腦袋裡忽然就浮現出這句話。

  只不過孩子明明是在蘇羽瞳肚子裡，可為何傻得卻是秦川這個當爹的！

  傅遠行忽然感覺到一陣痛心疾首。看著他的目光也從好笑變成了同情。

  「阿川……」傅遠行頗有些語重心長道：「女人生產的畫面實在不太美觀。蘇羽瞳應該是不想讓你看見她狼狽的樣子，才不讓你進去。所以她沒有嫌棄你，是怕你嫌棄她。」

  「是嗎。」秦川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轉頭繼續死盯著產房緊閉的玻璃門。

  這間產房是秦川砸了重金，專門承包給自己老婆用的。

  所以裡面只有蘇羽瞳一個產婦。

  房門和牆壁的材料隔音效果都不錯，可孕婦痛苦的慘叫聲卻仍舊似有若無的傳到了走廊里。

  而每次一有聲音響起，秦川便「唰——」地一下站起身，先是緊握著拳頭在原地杵兩秒，然後便大步走到門前，沒頭蒼蠅一樣亂轉圈兒。

  起初兩次傅遠行還盡職盡責地去勸慰他，後來乾脆放任他抽風。拿出手機來，一邊老神在在地盯著股票大盤，一邊忍不住心頭腹誹……不就是老婆生孩子，至於慫成這樣麼？現在醫學條件這麼發達，又不是舊社會，有生命危險！

  其實傅遠行不知道，秦川還真就是被生命危險給嚇著了。

  說起來就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

  那天秦川陪蘇羽瞳來做孕檢。離開醫院後，車子都開出去兩條路了，她忽然發現自己手包兒落醫院了。

  秦川調頭回去，讓她坐車裡等著，自己上了樓。結果剛進醫院大廳，就看見一大群醫生護士手忙腳亂的推著擔架車手忙腳亂往電梯那邊去。

  擔架上的女人腹部高高隆起，明顯是個要分娩的孕婦。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

  秦川這些年拼殺過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若是從前，應該是沒什麼感覺的。可現在或許是家裡也有個快要分娩的孕婦，他看著大理石地磚上的鮮紅，只感覺無比刺眼。

  和旁邊兒看熱鬧的一掃聽，這才知道。這孕婦是在婦幼醫院生產出了問題，等到想要剖腹產，已經來不及了。為了把損害降到最低，緊急轉到這家省內婦產科最權威的醫院搶救。

  秦川一陣發毛。

  婦幼是專門產科，實力其實也不弱。孕婦卻還是出了問題，可見現代醫學也不全可靠！不管什麼年代，生孩子就是個以命換名的危險活兒！

  這事兒秦川沒和蘇羽瞳說。不過當時卻很是在意一陣兒。後來時間推移給淡忘了。

  誰知道心理陰影藏得深，等到今天蘇羽瞳進產房的時候，便一併爆發了。

  等待的時間永遠都很漫長，尤其等待的地點是產房外。當秦川轉悠第不知道多少圈兒的時候，走廊那邊匆匆趕來一行人。

  為首的正是秦老太爺身邊的葛叔。

  秦川的心思早就飛到產房裡了，根本沒注意有人來。

  葛叔看見他那熱鍋螞蟻的樣子倒是淡定。叫了聲「川少爺」，卻沒人搭理。只好轉頭看向傅遠行。

  傅遠行坐那兒沒動，指著身邊的位置沖葛叔說道：「葛先生坐吧。除非產婦和孩子平安出來，不然他會一直轉下去。」

  葛叔難得地皺了下眉，識相地沒去打擾秦川，卻也沒坐。只是走到傅遠行近前，禮貌地沖他頷首：「傅總，老先生身體不方便，讓我過來看看。現在怎麼樣了？」

  傅遠行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進去快6個小時了。估計還得繼續等。」

  葛叔點頭，然後還不等腦袋抬起來到原位，就隱約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

  那聲音隔著門，不是特別清晰，可走廊里的人卻都聽到了。

  時間在那一瞬靜止了一下。

  秦川轉身的動作忽然定格，緊接著猴子一樣「嗖——」地躥了過去，就要開門進產房。

  「阿川！」傅遠行手疾眼快，急忙一把扯住了他，「你先等等。孕婦和嬰兒免疫力低，你這麼進去萬一帶進去不乾淨的東西，感染了怎麼辦！」

  秦川這次倒是聽勸，沒有執意進去。嘴裡卻不停地嘟嘟囔囔：「遠行，我當爹了……真當爹了！」

  沒錯，他當爹了。

  可等到產房門打開的時候，他卻看都沒看護士懷裡的寶寶一眼，直接撲到了蘇羽瞳床前，握住她汗濕的手就不撒開：「瞳瞳……」

  小護士工作幾年還沒見過這樣的家長。抱著寶寶，杵在那兒半天沒反應過來。

  最後傅遠行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走過去替秦川行駛了當爹的角色：「讓我抱抱。」

  小護士緩過神來，一邊把孩子遞到傅遠行懷裡，一邊說出了剛才就該出口的台詞：「恭喜，是位漂亮的千金。」

  葛叔也跟著湊上前，看著襁褓中嬰兒皺皺巴巴的小臉兒，似乎失望又似乎釋然。

  他是代表秦老太爺來的。

  老一輩兒的人都重男輕女，秦老太爺也不例外，自然盼望著是個孫子。只是當初秦川決定讓第一個孩子隨母姓，姓蘇，讓他很有微詞。

  要真是個男孩兒，秦家長孫不姓秦，實在是太不像話。只不過秦川決定的事，向來天王老子都拗不過來。

  所以秦老太爺就天天念叨。念叨地連葛叔這種淡定帝都跟著糾結。

  不過現在看來，蘇羽瞳第一胎生了個閨女，倒也未嘗不是好事。

  葛叔從口袋裡掏出塊通體瑩潤的羊脂玉長命鎖，放在了襁褓邊上。也是感慨萬千，秦老太爺這支人丁不旺，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這麼多年總算見著第四輩兒了。總是件喜事兒。

  那邊秦川抓著老婆的手嚶嚶嚶半天，總算響起自己閨女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接到懷裡，輕晃兩下，將她抱到了自己母親近前。

  蘇羽瞳是自然分娩，總得來說還算順利，可到底拼了6個小時的老命。這會兒已經脫力，昏昏沉沉地意識不太清醒。秦川剛剛在她耳邊絮叨半天，也沒什麼反應。

  可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天性。原本也正在睡夢中的寶寶，被抱到親媽近前的時候，忽然哼唧兩聲，哭了出來。

  秦川聽見女兒哭，嚇得身體一僵。彎腰撅在那兒趕緊手忙腳亂的哄。

  可寶寶的哭聲卻越來越響亮。

  剛剛沒有被秦川吵醒的蘇羽瞳，這會兒敏感的轉醒過來。她勉強把眼睛睜開一個縫兒，看了眼床邊那一大一小，吃力地勾起嘴角，卻說出一句叫所有人絕倒的話，「秦川，我想吃炸醬麵。」

  於是，蘇秦小朋友來到人世上不到20分鐘，便又多了個小名兒……炸醬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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