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2024-09-14 05:49:16
作者: 簡小扇
衛辭這樣溫雅端莊的女子,祖上卻是赫赫有名的獵獸世家,他們曾多次深入山脈獵捕巨獸,市面上極其珍貴的獸核和獸骨多半出自他們之手,是十分寶貴的鑄煉材料。
然殺戮過多終究招來報應,他們獵捕了一頭已修行至半仙的神獸,神獸臨死前以神靈起誓,凡衛家後人,必死於它之骸骨。
衛家未曾將其放在心上,神獸的骸骨被進獻給王上,王上邀神匠打造了一把弓箭,其箭鋒利可穿城牆,可透精鋼。一日王上圍獵,箭矢卻射中了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山中的衛家長子,長子當場身亡。
其後歲月,衛家逐漸敗落,神獸骸骨被拆成兩塊散落世間,而神獸的詛咒,卻依舊跟隨流著衛家血液的後人。
衛辭自小父母雙亡,是歸一宗宗主將她撫養長大,歸一宗宗主是得道的高人,她算出衛辭將因神獸骸骨而死於非命。那時歸一宗機緣巧遇之下得到了其中一塊骸骨,宗主以東海之玉為輔,衛辭之血為引,將骸骨鑄造成了一枚玉塤。
當衛辭吹奏玉塤時,只有持有另一塊骸骨的人才能聽見曲音。宗主讓衛辭以此為引,找到那塊骸骨,將它和玉塤一起毀掉,以此來破神獸詛咒,更改她的命運。
葉玖聽完這個有點長的故事,打了個哈欠:「這麼說,你的父母也是死於骸骨了?」衛辭垂下眼,有淡淡的悲傷:「他們死於十七年前那場饑荒。」他大笑幾聲翻身躍起:「說什麼狗屁詛咒,都是唬人的,你竟然還信,真是蠢。」衛辭捏著衣角,嘴唇抿得緊緊的,語聲的調子依舊輕柔:「宗主不會騙我,而且你也聽見玉塤的聲音了,你身上一定有另一半骸骨,你把它給我,多少錢都可以。」他似聽見天大的笑話:「你跟本少爺談錢?」衛辭不說話,擰著眉,倔強地看著他。他冷笑幾聲,唇角斜斜挑起,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用你自己來換咯。」本以為她會羞憤怒罵,誰知只是紅了臉,好像天生不會動怒,只是嗓音變得急促:「你先給我看看骸骨。」葉玖東摸西摸,從胸口扯出一根紅繩,繩上繫著一支雕刻精美的骨笛。衛辭一眼就認出來,滿眼驚喜。「就是它!本只是來揚州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找到了。」卻聽葉玖冷哼一聲,後退幾步抄著手看她:「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你覺得我憑什麼會交給你?」她一時有些尷尬,囁囁道:「我知道這樣要求很無理,但我想要活下去,拜託你……」被他冷聲打斷:「想都別想。」他將重劍插入劍鞘,轉身離開,月光之下少年英姿卓越,有自天地間生出的孑然傲氣:「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竟相信所謂詛咒,真是可悲,可笑。」
回到山莊葉玖不出意外被關禁閉,反正每年擂台賽後主辦人都會哭得跟個小媳婦一樣跑來跟他大哥告狀,他都習慣了。也好,武夫偶爾也要修個身養個性嘛。他捏著骨笛沉沉睡去,往日都會夢見慈祥的母親,這夜卻被白衣紫裙的女子入了夢。解禁那日是個雨天,夜涼如水,他在莊內逛了一圈,還沒想好去哪逍遙,侍女蓉枝端著銀盤小跑過來。「少爺少爺,我剛才看見二爺又綁了個姑娘回來,裝在麻袋裡往東院扛,你快幫幫忙吧。」
葉玖撣了撣發梢的雨水,拉著她躲到假山下:「你還真當本少爺是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大俠啊。當年救下你呢,是看你長得俏,準備留給自己。」蓉枝跺跺腳,作似下跪:「少爺往年也救了不少姑娘,本是心慈之人卻口是心非,真正的壞人分明是二爺,姑娘若落在他手上定是不得好的。」蓉枝被葉玖一把虛扶拉了起來,只見他明明是笑著,眼裡卻透出幾分狠戾:「這個老色鬼,總有一天我要把他連根拔起。」他將蓉枝端著的纏枝花銀酒杯拿過來飲了幾口酒,又將剩餘的酒水全部灑在身上,一時間酒氣四溢,他腳尖一點已經在雨幕中飛躥出去。小廝們扛著麻袋正要踏進東院,被假裝醉酒的葉玖攔住。他搖搖晃晃將麻袋撞倒在地,打著酒嗝問:「這裡面,裝的什麼東西?」小廝面面相覷,不敢回答,他邪笑著用手摸了一圈,恍然:「啊,原來是個俏娘們,本少爺正愁沒姑娘陪,你們送得倒是及時。」說罷,一把將麻袋扛在肩上施展輕功消失在夜幕之中。他本意是想將姑娘送到蓉枝那裡,翌日讓她送下山去,不料雨越下越大,只得就近回到自己的院子。
重劍削開麻繩,他一邊褪下濕透的衣衫,一邊漫不經心道:「長得有幾分姿色就不要老往外跑,被人惦記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明日我派人送你下山,不用道謝,本少爺向來做好事不留名。」
銅鏡映著身後景象,從麻袋裡鑽出來的女子竟有幾分眼熟。他猛地回身,衣衫濕透的衛辭正無辜地望著他。墨發貼在鬢角,一張臉漲得通紅,似乎要滴出血,濕衣裹著妙曼身姿,曲線姣好。他見鬼一樣:「怎麼是你!」衛辭拭去臉頰水珠:「我想上山找你,結果被人敲暈,醒來就在這裡了。」因褪去了外衫,骨笛露在外面,她全然不顧葉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兩三步上前將骨笛拽在手中,扯得葉玖一個踉蹌,俯在了她肩上。一時靜默。她依舊抓著骨笛不放,葉玖被串著骨笛的細繩牽著動彈不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放!手!」她聲如蚊蚋,帶著哀求:「你把這個給我好不好,用什麼來換我都願意。」葉玖氣急,兩根手指夾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讓她鬆了手,重心不穩倒坐在地。他將骨笛貼著胸口放好,看見衛辭仰著頭,嘴唇緊抿,滿眼倔強。
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打趣道:「你怎麼這麼怕死呢。」
她反問:「你不怕嗎?」
他一時被問住,倒不知怎麼回答。良久,聽見衛辭低低嗓音,帶著他無法理解的憂傷:「那年的饑荒如地獄一般,人吃人,父食子,每個人都竭力想活下去。我能從那場饑荒中倖存,是上天憐憫,我想要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死在先人犯的過錯上。」
他自小生在富貴鄉,不曾見過更不曾經歷過衛辭口中那種地獄。他覺得一個人想要好好活著沒有錯,但將自己的性命寄託於上天未免太過可笑。將乾淨衣衫扔在她面前,他踏出房門:「骨笛我不會交給你,但你可以留下來,只要骨笛在我身上一天,我絕不會讓它傷到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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