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2024-09-14 06:13:18
作者: 簡小扇
幾日之後,周瑾之再次拜訪了關家,遞的是明德學府教授的帖子,關家自詡書香門第,關父只能接見。
關夏苓聽送飯的丫鬟轉述了幾句,說關父臉色很難看,周瑾之學識淵博,又接受了西式教育和新文化,跟關父討論了一番舊時傳統包辦婚姻的弊端。關父思想老舊,全然沒有理由反駁他的觀點,只在他走後摔了茶杯。
半夜時分,臥房的窗戶突然被敲響,一下一下,不急不緩。她以為又是陳輕晏,趕緊跑過去。擔心她再次躍窗逃跑,關父將那扇窗戶用木條釘死。透過交錯的木板,她看見外面笑意盈盈的周瑾之。
身後樹影婆娑,月色似霜,他就站在窗台前,神色比月光溫柔。她猛地捂住嘴,眼淚幾乎流下來。
「夏夏,這幾日我找你父親談過了。他受老式思想影響太深,性格又固執,怕是很難說服。不過我和輕晏已經找到別的辦法,你不用擔心。」
他笑了笑,將一袋紙包從縫隙遞進來:「這是龍鬚酥,老字號很有名的。快嘗嘗,你若是喜歡,以後我再給你買。」
就像十年前,他將那包松子糖遞到她面前一樣。眼前這個人,她真是沒有辦法不喜歡。她捧著那包龍鬚酥,聲音近乎呢喃:「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夜風拂過樹梢,樹葉沙沙,他並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所以也不曾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陳輕晏就風風火火來叫門,將一疊照片扔在關父面前。照片上全是定親對象出入各大歌舞廳和舞女摟摟抱抱的畫面,一張張看過來,關父臉色漆黑。
「關伯伯,你確定要把夏夏嫁給這樣一個品行低劣的人?」
關母立即開口:「自然不行。嫁過去夏夏不得被他氣死?何況夏夏也不同意這門親事,我看還是退了的好。」
事已至此,關父也不可能把女兒往火坑裡推,退親信下午時分就著人送了過去,一併還有那些照片。
母親拿著鑰匙打開關夏苓上鎖的房門,詢問周瑾之的家世:「你既心儀於他,這件事也該早早定下來,若是合適,你父親那裡我自然會打點。」
我雖心儀於他,卻不知他的心意是否與我一般。他已二十有七,身邊不乏出色的姑娘,或許已收到過用英文法文書寫的情信,而我卻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說出口。
關夏苓一直徘徊到深夜,終於下定決心。不管他是否喜歡她,她於他的心意,一定要讓他知道。
從來墨守成規的姑娘,每每面對周瑾之時,總是大膽又倔強。
深夜長街清冷,她真是一刻也等不了,提著裙角飛奔,到周家時,院門由內打開。她頓了一下,躲在樹後。周瑾之從院內走出來,左右觀察一番,步履匆匆離開。
這麼晚,他會去哪兒?半分緊張半分擔憂,她小心翼翼地跟上了他。
周瑾之最後進了一家中藥鋪,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個箱子。十年,他有了多少秘密,她一個也窺探不到。
在周瑾之的書房發現那兩箱西藥,已是七日之後。她翻找書籍時無意中發現了書架後的暗格,一眼就認出那是那天晚上的箱子。
她本不該動它,可鬼使神差的,她打開了箱子。那些藥品她其實並不能區分珍貴,但最近市面上流傳一批西藥,各方人馬都在爭奪的消息她早已聽聞。這樣一批數量不小的西藥將會流向何方,對戰局的影響都至關重要。
她不過是閨房裡長大的姑娘,最令她憂愁的也不過情愛一事。可原來周瑾之一直在做這麼危險的事,他不止是一個文人教授,還是國家的戰士。
她無法理解周瑾之,就像她無法理解他用法文朗誦的那些句子。
那是她第一次和周瑾之爆發爭吵,當他看見箱子被她打開時,沉下了臉:「夏夏,你不應該亂翻我的東西。」
她手指捏得緊緊的,聲音卻很輕:「瑾之哥哥,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不行嗎?好好當你的教授不行嗎?上海現在是什麼局面,風聲鶴唳,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因此丟掉性命?」
他皺著眉頭,一字一頓:「國運當前,我個人的生死算得了什麼?」
關家只教她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從未教她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陳輕晏從門口走進來,臉上也有責備:「夏夏,我們生在這個時代,便絕不可能只為自己而活。」
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擋住門口暗傾的光,連指責她的神情都一模一樣。而她,縮在陰影里,像個做錯事的小丑。
曾經,她總覺得她和周瑾之之間差了點什麼,如今她終於明白,他和她,差了那十年。她是舊社會裡長大的姑娘,保守乖巧,此生最大的離經叛道就是為了他逃婚。而他,早已站在巨人的肩上。
那是她傾盡一生,也追不上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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