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不到黨組織

  一

  游海山回到北平，恨不得馬上聯繫上共產黨組織，立刻工作起來，把在監獄裡浪費的時間撈回來。可是北平已經物是人非，他找不到一個認識的同志，一時間他聯繫不上黨組織，心裡很焦灼。又由於肺結核病的累贅，他也沒有找到能賺錢的工作，只好暫時住在西山的一個農民家裡養病。

  這十年，他窮困潦倒、妻離子散、沒有正經的職業和生活，在許多人眼裡，他的生活應該是糟糕透了，可是他不在乎，從來沒有為了這個煩惱過。他從來就沒有把社會普遍認可的現實意義上的成功標準作為自己的追求，升官發財那是別人的理想目標，不是他的。他把自己所追求的信仰置於他的生命之上而為之奮鬥，對於別人異樣的目光從不放在心上，對於別人的批評、指責也毫不在意。

  少年時，他曾經感到孤單，希望自己能有幾個能懂得自己而且能和自己心心相印的朋友，經常能互相分享生活、痛苦與歡樂，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抱這樣的希望了。他可以與同志分享思想和快樂，但是妻離子散的痛苦只能默默地放在心裡。因為參加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他覺得自己沒有白白來這世上走一遭，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很充實很滿足。游海山更沉穩孤獨了，對未來，他不再存幻想也不灰心，心底清明踏實，信念堅定，只想著做好當下每一件事情，一切橫逆之來他都能安之若素。

  游海山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寄回老家，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家人。游士林得知消息後，很牽掛他的身體，就急忙趕來北平照顧他。游海山見到游士林心裡說不出的高興，使他的心抽搐的那種緊張的苦悶情緒鬆懈了許多，他時時提著的心才放下了些，他開始一心一意地養病。

  每天游士林早早起床，無非是挑水做飯打掃衛生，趕集買菜取藥就醫，給游海山張羅一些有益身體的營養食物。為了給游海山增加營養，游士林把主意打到了房東家養的山羊和雞屁股上，羊奶和雞蛋都富含蛋白質，很能幫助游海山的身體。游士林千方百計地尋摸著給他做好吃的，就像伺候幼兒一樣，對他嘮嘮叨叨蠻不放心，游海山都覺得好笑。

  游士林問東問西，居然打聽到了一個偏方可以治游海山的病，他向人討了羊膽來給游海山吃，不料還看到了些效果。游海山常常半夜裡發燒咳嗽得厲害，游士林就起床用各種土方為他止咳去熱，游海山都奇怪他怎麼能搜羅到這麼多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秘方。游海山看他整天忙忙碌碌的，也要幫忙，可是游士林不許，他要游海山出去散步，多曬太陽，做一些輕鬆運動，增加體力，放鬆心情。

  游士林安定平靜、無欲無求的生活方式，游海山自離開家庭以後就沒有再享受過。這許多年，他不是在忙著幹革命，就是在暗無天日的監獄裡。在游士林的精心照顧下，他安心養病，心裡的溝溝坎坎似乎也被熨平了，熨貼（方言，舒服的意思）了，乾枯僵硬的地方也都被滋潤到了，他感到舒服溫暖，懶洋洋的，心情好起來，他戒了煙。游海山的心情一旦放鬆下來，他比平時睡得都要好。他不過才二十六歲，原本身體底子就好，人又樂觀，他的身體就恢復得比較快，也長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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