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07:43:30 作者: 禾子
  游士林委屈得不得了,他又想到他的叔叔游海山受的委屈比他更甚,那又怎麼活?當時游海山在南開大學工作。南開大學紅衛兵在康生的指點支持下,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跑遍全國各地,千辛萬苦,搞出來了一份《關於搞劉少奇大叛徒集團的請示報告》送交了中央並中央「文革」,歷數「劉少奇叛徒集團」30 多年來的「三反」罪行,並列出了三百名「叛徒」的地域分布表,指出南開大學「叛徒成堆,特務成團,反革命分子成串」,揭開了南開大學階級鬥爭的大蓋子。

  報紙成了戰場,一個又一個大人物被拉出來,立刻被衝擊得人仰馬翻。凡是在白區工作過的老革命,曾經被捕關進國民黨監獄裡沒有犧牲的同志,幾乎都被紅衛兵污衊成了叛徒。當游士林看到全國性大報紙上羅列出的三百名「叛徒」地域分布表上,他叔叔游海山與劉少奇之間只隔了一個人,他心裡「咣當」一下驚出了一身大汗,心裡慌得不行,暗暗直呼:「完了!

  完了!批判調子提得這麼高,他還能活嗎?他怎麼受得了呢?

  他在1928 年就加入了共產黨,不但不予承認,還被紅衛兵說成是叛徒,統統不作數。豈不是要冤屈死人,他可怎麼辦?」

  游海山頭上扣了各種帽子一大堆,是「牛鬼蛇神」中的「牛鬼蛇神」,身陷「永世不得翻身」的十八層地獄。他與老伴的工資扣發了,被批鬥被關押成了家常便飯。除了挨不完的批鬥寫不完的檢查,他還被拉到了南開大學校東門內大車房熬膠,供全校學生貼大字報用,來取膠的紅衛兵可以對他任意喝罵。

  造反派逼迫游海山按照他們的意思寫某同志是「混進革命隊伍」的材料,他堅決不寫,他意識到,又有人因為他而遭殃了,那都是他過去曾經並肩奮戰的戰友。造反派氣急敗壞,用鞋底子抽他的臉,把他的臉都打腫了,游海山還是只有一句話:「我不能胡編亂造!」

  游海山認為,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影子的事不能胡說。不然,隨意編造,被別有用心的人刺出來的洞,口子就會被越撕越大,更多無辜的人牽扯進去被冤枉。紅衛兵看他不肯違背歷史事實交代自己和別人的事情,有一個紅衛兵反拿著軍用皮帶,將亮閃閃的銅帶頭甩在前邊狠狠地打他,將他打得昏死過去。幸虧他的孩子們找到了他,把他及時送到醫院搶救,才活了過來。

  儘管許多人知道游海山是清白的冤枉的,同情他的遭遇,可是沒有人敢站出來為他說句公道話。游海山是花椒掉進大米里——麻煩透了,誰還敢去沾染他,自己找罪受。許多與他發生過工作接觸的人儘量撇清與他的關係,生怕自己也被牽連進去掉進坑裡,說不清楚,惹禍上身。許多人已經自身難保,哪裡還敢將火再惹到自己身上,把自己也白白填進去。游海山已經是眾矢之的,箭靶中心,已經沒法救護,無處可躲。畢竟過去與他一起革命的同志,能為他證明清白的人幾乎已經都被打倒,而劉天章、賀昌、陰凱卿、于澄波、任國禎、郝敬民他們早已犧牲了。

  還有些人心情很複雜,為了自己打算,把頭縮起來,雖然羞愧,也願意把游海山這個「倒霉鬼」推在前面,擋在自己身前,自己能躲得了一時是一時,稍安一時,喘口氣也好。他們想的是,大風不終日,越猛烈的颱風越持續不了太久,刮過去以後,也許自己就幸運地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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