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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路樈的視角(一)

2024-09-14 07:56:59 作者: 鄒詠潔
  這是哪?

  先撲鼻而來的是消毒水,一睜開眼,就是白白的天花板。兩隻眼睛在周圍快速掃過,看到旁邊的吊瓶才確認這裡是一家醫院。

  一位護士正在給旁邊的病人檢查藥水,看到昏迷了好幾年的植物人醒了,讓人十分意外。

  「你醒了?」護士目標轉移那位植物人,「有哪不舒服的?記得自己是誰嗎?」

  路樈正要起來,卻被護士壓回去,「你還不能起來,我找醫生給你做全身檢查。」

  說完,護士就出了病房,而旁邊的病人跟見鬼了似的看著路樈,幾年都沒有得到甦醒的植物人突然甦醒,誰見了都要嚇一跳。

  路樈除了一點頭暈以外,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乾脆就拔了所有醫用設備,就從床上起來。

  醫生趕到的時候,路樈就已經坐在床上發呆了。

  「你怎麼可以亂動?」醫生幾步走到路樈旁邊,問:「你知道自己的狀況嗎?」

  路樈只記得自己為了讓沈易辭回家,就把自己的命交付出去了,至於怎麼出現在這,他也不知道。

  醫生看他不說話,就當他默認了:「你沒有父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幾年前發生了一場車禍,導致你昏迷了幾年,這個有印象嗎?」

  路樈沒經過這些,自然沒印象,但是對他說這些的,那就是對這個身體的主人說的,而他只是占用了這個人的身體。

  「我叫什麼名字?」路樈直接就裝失憶,把話套出來。

  「路樈知道嗎?公路的路,樈是木字旁的樈。」

  一模一樣的名字。

  「我家住哪?」

  「根據信息,你在塘下有一間小房子。」

  路樈站起身,準備回去,但醫生攔著說:「你這樣能回去嗎?先做一遍全身檢查。」

  路樈無奈又坐了回去,任由醫生檢查身體。

  ……

  等到路樈能出院後,他並沒有去醫生說的那個家房子,而是去了陶溪川。

  他依稀記得,他曾經在星河告過白,也跳過河,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挺傻的。

  既然回到這裡,那麼印象中的他也會在的吧?路樈是去過沈易辭家的,但是始終沒見過有人從這扇門進出,即使路樈上門去敲,也沒人應。

  路樈只好離開,他這次去了書館,但書館已經上了門鎖,隔著玻璃裡面亂成一團,一個人都沒有。

  「老頭子跟著他孫子去了上海,估計這個書館也沒人要了,可能要拆。」

  路樈打聽了一圈,聽到書館要拆,就有些捨不得,最捨不得的是曾經的老館長,書館是他在這裡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他打算把它買下來。

  有一家奶茶店生意特別好,路樈去裡面當學徒,弄錯了幾次之後,就熟練了很多。

  晚上還去了一家餐廳當服務生,端茶送水打掃的都有,收入都還是可以的,卻達不到路樈想要的要求。

  所以他決定把原本的那個房子賣掉。

  有一次他在餐廳去給七號桌送菜的時候,直接被人扣下來了。

  「帥哥,跟我們喝幾杯?錢我們另外付。」有一位美女翹著二郎腿,用勾引的語氣說。


  七號桌的客人,有很多,桌子上的菜都是各式各樣的攤開在桌上,有三四位男人,卻有六七位女人,個個打扮得像個狐狸精。

  從見到路樈開始他們就來了興趣,長得精緻又英俊的少年來這種地方打工,除非是窮到揭不開鍋的地步。

  「不好意思,還有別的菜要上,先失陪了。」

  路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只想撒腿就跑。

  「等一下。」有一位中年男人在路樈手裡塞了一張卡片,邊說:「你想賺大錢的話,下班之後去這個地方,保證拿錢拿到手軟。」

  路樈拿著卡片看了一眼上面寫的地址,對這種地方很陌生,他從來沒去過,因為這是一家酒吧。

  「那裡是幹什麼的?」路樈問。

  中年男人聽到路樈這樣問,有點吃驚,他第一次見過這麼單純的人,像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合,就算沒去過,至少也聽過。

  他說實話怕被少年拒絕,只好用另一種方法說:「就是陪客人聊天唱歌的地方。」

  「有這麼划算的事情?」路樈微皺著眉有些半信半疑。

  中年男人輕輕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

  將近凌晨,路樈去赴約,那是路樈第一次去酒吧,裡面的人不僅多而且很吵。

  無數個彩燈在一片黑暗中閃爍,讓路樈看得有些不太習慣,他剛到酒吧前台,就有個女人過來託了句話:「張老闆在貴賓包廂等著你。」

  「嗯。」路樈只是淡淡應了聲,就沒頭沒腦地跟了過去。


  他進了包廂之後,雜亂的聲音不斷入耳,路樈最不喜歡這種場合,但又不得不去。

  「喲?帥哥來了。」

  路樈抬眸就能看見白天見到的那位中年男人,而一進門看過來的都是打扮妖艷的成熟女人。

  那位中年男人就是所說的張老闆,左右兩邊都是他的女伴,他看到路樈就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直覺告訴路樈,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賺錢地方,但既然來了,也就沒有回頭的道理。

  他越是站在原地不動,旁邊的幾個女人就越是把路樈推過去,直接把他按在沙發上。

  「帥哥別緊張。」張老闆開口道,「來,陪幾個姑娘玩玩,要是姑娘們玩高興了,給你十萬應酬。」

  「玩?」路樈意識到了什麼,旁邊就有一個短髮秀麗的女人爬上了路樈身上,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路樈身上摸來摸去。

  「不好意思。」路樈抓住女人的手腕,淡淡開口:「這種髒錢,我不賺。」

  說罷剛想起身,張老闆卻制止道:「哎!別這麼掃興,要不然這樣,咱們喝酒,玩別的怎麼樣?」

  路樈又被旁邊的人按了回去,「你說。」

  「搖骰子,很簡單,誰數大誰贏,輸的要麼罰一杯酒,要麼親吻一個姑娘。」張老闆想了想說,「被姑娘親也可以,我覺得這是獎勵,是不是很豐厚?」

  「張老闆,別玩過了。」坐在路樈對面沙發上的女人淡淡說道,她算是在所有女人當中,穿得最保守的一位,氣質上完全不輸其他人。

  「沒事。」路樈自然不會選擇後者,喝酒賺錢沒什麼大不了,就選擇拼一拼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一開始玩就輸了好幾局,其實這骰子是張老闆想搖到什麼數就能搖到什麼數,路樈完全不知情。


  二十局裡,路樈至少輸了十七局,贏的那三局,是張老闆怕被路樈察覺,才故意輸的。

  他干下最後一杯酒,就已經頭暈得不行了,路樈的酒量相當好,但是這么喝下去,遲早都會醉。

  但是看到這少年的酒量,張老闆都開始後悔輸那三局了,因為他自己的頭也開始暈了,這瓶酒的度數相當高,三杯就撐不過去了,別說路樈的這十幾杯,都還能有意識。

  「行了,張老闆。」那女人又道。

  「不行!」張老闆搖了搖腦袋,不服氣道:「上酒!我要跟這個人血戰到底!」

  路樈坐躺在沙發上,胸口上下起伏,似乎真的有點醉了,他的胃裡翻江倒海,感覺自己馬上要吐了,他用最後的一點清醒的意識說:「我……去躺衛生間……」

  張老闆怕他跑了,就想著制止,但是被那女人搶先開口:「行,你快去吧。」

  ……

  路樈瘋狂地跑進衛生間,蹲在洗手台上,一股子酸澀從胃裡上涌,直到從口腔里嘔吐出來。

  路樈打開水龍頭將臉清洗了一遍,試圖把酒意洗刷乾淨,他閉著眼睛,碎發和下巴的水滴答地往下流,面色通紅,不是包廂太悶了就是喝酒導致的。

  沒過一會,張老闆的一位女陪走了過來,插著性感的腰,說話如同狐狸一般。

  「張老闆叫你過去,別太久了,十幾個人都在等著你呢。」

  路樈頭也沒回地說:「我馬上就來。」

  說完,她撅著屁股就回包廂了。

  路樈看著鏡中的自己,衣服凌亂不堪,面色更是難看得沒話說,甚至還有喝酒過度導致的頭暈。


  這樣鏡中狼狽不堪的臉,真的是自己嗎?寄住在這個植物人的身體裡,就連長相都一模一樣。

  曾經無人能敵的路樈,如今卻淪落到這樣,虛擬和現實的差異真的很大,哪怕在以前有多殘酷,到了現實只是微乎其微,也只是折磨。

  但為了達到目的,他仍舊選擇堅持,就因為路樈有了掛念,所以不會賣身,但是現在需要的是保持頭腦清醒,一旦徹底醉了,吃虧的反倒是自己。

  他理了理頭髮,關掉水龍頭,就有些不舍地走了,哪怕是站在包廂門口,都有一種進監牢處刑的錯覺,雖然兩者不同,但折磨卻同數,路樈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夠在一個溫馨的地方擁抱最喜歡的人,那才是他想擁有的。

  ……

  路樈不情願地進了包廂,沙發上的女人也站起了身,她緩緩道:「我出去一下。」

  說完,就與路樈插肩而過,離開了包廂。

  路樈只是瞥了女人一眼,就回到沙發上,包廂里非常悶,喝了酒之後有點頭昏腦脹。

  張老闆好勝心很強,自己要是三杯就這麼倒了,那自己太沒面子了。

  「來!我們……繼續!」張老闆又搖了骰子,結果得出兩個六,他笑呵呵地又倒了一杯酒。

  路樈看著滿滿一杯酒,一聞到酒味,感覺自己的胃又開始翻江倒海了,他終於有些撐不住地說:「我……喝不下了。」

  張老闆昏沉沉地說:「別忘了,輸的人可是要罰一杯酒的,這酒你不喝,可是要選姑娘了?」

  路樈盯著這杯酒,還是緩緩拿了起來,一口乾了,此時路樈只覺得眼前的畫面天旋地轉,但哪怕是最後的一點清醒都已經散去了。

  這下路樈是真的喝不動了,只得躺在沙發上,像是要睡過去了。

  張老闆無奈搖了搖頭,他搞不懂為什麼這位少年非要選擇喝酒,在眾人眼裡只會覺得這位少年非常單純。


  「老闆,你說好給我們的驚喜呢?」女陪的語氣裡帶著勾引味道,說:「這位帥哥長得是很好看,但就是不喜歡我們靠近,真沒情趣。」

  「人家正睡覺,要不然你們趁人之危……」張老闆挑了挑眉,後面的內容不言而喻。

  「還是老闆玩得好,這麼好看的一張臉,不親幾下有點浪費。」

  這時,有人破門而入,眾人眼光望去,正是剛剛出門的女子,帶著細膩甜美的聲音,說出了很拽的語氣:「趁人之危?張老闆最好別拉人下水,這麼喜歡臉,那怎麼不用水潑一下你們的臉?看看你們自己幾斤幾兩。」

  「你……」被諷刺的感覺自然不好受,雖然想開口罵人,但是一想到這位女子跟張老闆有交接,就硬生生把髒話憋了回去。

  「我?」女子抓住她的話,道:「呵,到底是你們的臉不乾淨,還是你們的心不乾淨?」

  當女子把眾位姑娘得罪了之後,就扶著路樈站了起來,走之前不忘回頭告誡一句:「張老闆,下次玩的時候一定要公平公正。」

  女子的語氣帶著威脅,讓張老闆冒了點冷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之後全表現出不屑和嫉妒的神情。

  「切,明明自己也想要那個帥哥,自己還不承認。」

  「就是,真以為做了一次好人,人家就會感恩戴德嗎?」

  ……

  一出酒吧,周圍的喧鬧聲降低了大半,一瞬間的清靜,讓路樈有些不適應地睜開了眼皮子。

  「能站穩嗎?」女子關心地問道。

  路樈努力戰勝酒意,他嘗試站直,卻有些不穩,哪怕旁邊的女子要去扶,也堅持保持距離。

  「能……」路樈的聲音低啞又沉重,腦子暈得不行。


  「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犟的人。」女子無奈道。

  這個時候,月色變得明亮,天上的星星也不見幾顆,卻給人一種清靜的氛圍,酒吧旁邊恰好有一家酒店,雖然酒店不算非常高級,但這是最近的一家了。

  「我把你送去酒店休息一晚吧。」女子邊說,就已經拉著路樈往酒店的方向去,但是路樈始終原地不動,就是不肯去別的地方。

  「我不去,我要……要找阿易……」聲音逐漸軟了下來,看上去就像一個非常單純乖巧的少年,而眼裡,卻透出幾絲悲傷。

  「阿易?阿易是誰?你女朋友?」女子扶著路樈,問他的同時,注意到他輕輕打顫的睫毛,透露出了幾分柔和,哪怕是喝得再多,這位少年都會保持潔身,不與他人過度親近。

  現在也不是犯花痴的時候。

  「……我送你去酒店。」

  ……

  路樈醒來的時候,已經第二天上午了,這個時候的天很藍,陽光的光線很快灑進房間裡,在潔白的肌膚上增添了幾分柔和。

  路樈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睛,在這陌生的房間裡掃了一圈,還有一陣頭暈,然後就是胃裡翻湧。

  他感覺自己快要吐了,就立刻下了床,對著垃圾桶吐了不少,甚至還有酒精的味道,有些難聞。

  「哎?你什麼時候醒了?」昨天遇見的那位女子剛從衛生間裡出來,看到路樈的症狀,就快步走過去問,「你沒事吧?」

  等路樈緩解些許後,抬眸看到眼前的女子,覺得有些面熟,後知後覺才想起來是昨天在酒吧里其中一位女人,但出現在同一個房間,的確會有些想法。

  「抱歉,昨天喝多了。」路樈輕輕推開旁邊的人,似乎想解釋咱們之間是清白的,但路樈確實記不起來昨晚發生的事情。

  女子有些哭笑不得,她先是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邊道:「昨晚又沒發生什麼,這裡是酒店,我訂了兩個房間,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

  聞言,路樈心裡鬆了一口氣,接著又聽到女子說:「我不是酒吧里的那些女人,只是跟昨天的張老闆有合作關係,下次別跟他玩骰子了,那個骰子他是能控制的。」

  路樈才後知後覺,自己被耍了,在這種現實的地方,他還有很多可學的。

  「現在幾點了?」路樈問。

  「快九點了。」女子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後道。

  「已經遲到了,我先失陪了。」說著,路樈已經拿上外套,準備跨步離開。

  後者叫住了他:「喂!我打聽過你們飯店老闆了,你今天放假。」

  路樈回頭說:「我知道,我只是去工地搬磚。」

  「什……什麼?!」女子有些難以置信,還要繼續問話的時候,路樈就已經走遠了。

  到了酒店外,女子快步去追路樈,邊在後面喊:「等一下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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