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安慰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明燁先生，你在這裡呀，我們正準備找你。」

  明燁轉過身，看到從不遠處一條小道上走過來的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醫生，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明燁想起這是他的主治醫師。

  「我想跟你說一下你的病情，肺炎經過治療已經好了很多了，但是昨天從新拍的片子顯示，你因為高燒導致聲帶損傷，可能你的聲音恢復不了了，當然我們正在研究治療方案，還是有希望治癒的。」醫生說的時候都不敢看明燁的眼睛，治癒當然是往最好的方面說的，醫生不是神仙，他們不敢打包票。

  聲帶損傷，那他是不是不能再唱歌了？他就要失去他引以為豪的嗓音了麼？為何要這樣對他？

  「那就是說，我以後說話都只能是這樣的聲音了麼？那我還能唱歌麼？」明燁眼眸一沉，說出的話依然是那般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裡。

  「目前你的聲帶受損比較嚴重，還是先別唱歌為好，我們會儘快擬好治療方案的。」

  「可是我是個歌手，除了唱歌我就一無所有了。」明燁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可是現在我們還無法將你的聲帶恢復到原來的狀態，明燁先生，再治療看看，或許會有轉機的……」

  醫生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明燁已經不想再聽了，他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病房走去。

  為何上帝要對他這麼不公平，他當時只是個落魄的小歌手，遇到了洛錦棉，他以為上天對他格外開恩，讓他從此平步青雲，成為人生贏家。

  可是現在醫生卻告訴他不能再唱歌了，連唯一賴以生存的夢想都沒有了，他還怎麼活下去呢？

  回到病房的時候，果然沒有再見到她們了，明燁再也忍不住，撲倒在被子上，淚水洶湧。

  他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因為他實在不想讓自己聽到那麼沙啞的音調，這仿佛是在提醒他，他的夢想破滅了，以後都不可能再站在舞台上，用歌聲告訴別人，自己傳達的情感了。

  沒有了音樂，他仿佛變成了一個沒有用的人。

  淚水浸濕了被褥，可是他的悲傷卻流不盡，他仰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仿佛生命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一陣敲門聲響起，還沒等他回答就聽到了推開門的聲音，明燁趕緊拉起被子，將整個人都蓋住。

  「原來你回來了。」李珊珊的聲音傳入耳畔。

  明燁沒有回答，好像當她不存在一般。

  李珊珊沒有怪他，反而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走出去後，我才發現這個單間病房是有衛生間的，你其實並不喜歡那樣的聒噪吧，對不起。」

  明燁依然沒有說話。

  李珊珊也不管他是什麼態度，直接拿起桌上的蘋果就開始削皮，當她發現明燁是為了躲避她們才出去的後，她就出去找他了，找了一個地方後，終於在小花園的涼亭看到他，準備喊他時，卻聽到了他跟醫生的對話。

  她明白這種一無所有的傷悲，那是無力的蒼涼。

  明燁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不動，此時他不想見任何人。

  「明燁，你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麼？我一直都相信著，我相信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一個堅強的人，他不會被任何困難打倒。」李珊珊輕聲說道。

  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李珊珊將削好的蘋果放在盤子裡，像是回憶般說道：「其實我本來是個護士，我在醫院裡見到了太多生離識別，我本以為我已經麻木了，可是並不是這樣的，當他們被送來時，我感覺的心都要死掉了。」

  李珊珊邊說著，眼眶裡已經溢滿了淚水，幸虧明燁沒有看到她這麼悲傷的模樣。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晚上，我需要加班，父母為了讓我半夜回來能吃一碗熱飯，於是睡覺前將菜放到爐子裡加熱，可是他們忘了關火，然後發生煤氣爆炸。」

  李珊珊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明燁的手晃了一下，可是他還是沒有揭開被子。

  「因為是晚上，居民樓里起火了，有隔壁有幾戶人被燒傷，而我的父母卻被燒得面目全非，我無法想像他們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可我當時接的是別的病人，當我在搶救室看到他們時，已經無力回天，母親已經離開了，父親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幸好你晚上加班，不然得遭罪了，可是他們分明是因為我才重傷不治的。」

  李珊珊的淚水划過臉頰，嗒地一聲砸在手背上。

  明燁悄悄拿下被子，看著面前這個悲傷得不能自已的女子，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揪了一塊肉，火辣辣的疼。

  一把將李珊珊攬入懷中，他扯著沙啞的嗓子道：「對不起，讓你想起了傷心事。」

  李珊珊使勁搖頭，嗚咽著道：「我想告訴你，只要人還活著，就會有希望，別輕易放棄，活著比一切都重要。」

  「嗯，謝謝你安慰我。」明燁輕輕拍著她的背，似乎有些想通了。

  是啊，只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

  他伸手從衣服的口袋上摸出那個紅色的千紙鶴，輕聲嘆氣。

  「你是不是要回去上班了？」明燁突然想到今天是工作日。

  「其實發生那件事後，我就辭職了。」李珊珊有些不好意思。

  「為何？」

  「因為每次見到醫院裡的老人，我都會想起我的父母，我受不了了，於是就辭職了。」這件事是李珊珊永遠無法跨過去的坎，她是那麼的後悔，如果不是因為加班，他們現在還好好的活著，陪著她。

  可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後悔藥。

  「對不起，我不該再提的。」

  明燁有些尷尬，剛才那句問得太快了，好像在揭她的傷疤一般。

  李珊珊從他的懷裡探出頭來，被他這樣抱著，她的臉有些泛紅。

  明燁沒有聽到她說話，這才反應過來，立即將她放開。

  「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珊珊擦乾臉上的淚水，將盤中的蘋果拿起來遞給明燁。

  「沒事，其實我聽到醫生跟你的談話了，你別灰心，我相信你的嗓子一定能治好的。」李珊珊的目光十分堅定。

  明燁感覺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對於面前的這個女子似乎產生了別樣的情感。

  李珊珊見他沒說話，以為他只是覺得她只會說一些不切實際的安慰而已。

  「我不是為了安慰你，是真的這麼相信著的。」李珊珊期望明燁也有這樣的期待，起碼他還會振作起來。

  「嗯，我知道。」明燁重重地點頭，雖然聲音依然那般沙啞，可他似乎有些不那麼厭惡了。

  洛錦棉並不知道明燁那邊發生了什麼，本來想過去看看的，可是她的腳實在疼得很。

  厲耀沉見她試圖從沙發上下來，立即制止。

  「別亂動，你的腳都腫了。」處理好傷口後，他拿來冰塊，敷在紅腫的地方。

  一陣疼痛傳來，洛錦棉咬牙忍住，敷了一會似乎沒有那麼痛了。

  厲耀沉一把將她橫抱起，把她嚇了一大跳。

  「厲耀沉，你要幹嘛？」

  「你都這樣了，我還能幹嘛？當然是送你上樓休息。」厲耀沉邊說著，邊往樓梯走去。

  他走得有些搖晃，洛錦棉只好用手圈在他的脖子上。

  厲耀沉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熟悉的香氣傳入鼻息，似乎還帶著淡淡的菸草香，讓人無比懷念。

  長長的樓梯很快走完，洛錦棉有些不舍地放開手。

  厲耀沉很老實地將她放到床上，出門時還替她關上了房門。

  洛錦棉看著那修長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忽然有種淡淡的悵然，躺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今天沒有去照顧明燁，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

  「喂，錦棉。」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沙啞，卻讓人聽不出任何的異樣。

  「明燁，抱歉沒有去看你，你吃飯了麼？」她關切的詢問道。

  「吃了，沒事，那個李，咳，珊珊在這邊呢，真是麻煩她了。」明燁的語氣里已經隱藏起了那份悲切，他不想把那樣的情緒傳染給洛錦棉。

  「那就好，這珊珊心地真好，我聽說你暈倒的時候，她把自己的手弄冷了給你散熱，你可要多謝人家啊。」洛錦棉提醒道。

  「嗯，我會的。」明燁的回答真誠，對他好的人，他也會對對方好的。

  明燁這才知道，原來他暈倒的時候還發現這樣的事，她對他是真的好。

  李珊珊在一旁聽到洛錦棉的名字，心口一窒，看著明燁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和溫和的語氣。

  她想如果有一天他也能這樣對她說話就好了。

  她現在並不知道，明燁在說她的名字時，連心跳都加快了。

  從她第一眼見到這個男子時，就註定有一段情緣，她全心全意的救助他，而他也將給予她回應。

  明燁此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心裡已經悄悄住進了另一個人，從而替代掉那份可望而不可即的單相思，而那個人也將影響這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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