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休妻

  「將軍的意思是要休妻另娶？」

  唐家牆外的木里巷，喜迎三軍得勝歸來的百姓還在交頭接耳，並未散去。

  牆內的少將軍唐世傑卻在後院，一本正經向夫人蘇瑾玉提出要娶親的事。

  蘇瑾玉一身素服，說話間頭上白色挽花搖搖欲墜。

  古潭般的雙眼帶著幾分銳利看向唐世傑。

  成親當日，喜服都來不及換下的唐世傑臨危受命奔赴北疆，留下她三年來在唐家侍奉長輩操持家務。

  不料，回朝的第一天，卻被他告知要迎娶西涼國公主。

  被她盯的緊了，唐世傑生出幾分惱怒。

  「你把本將軍當什麼人了，本將軍怎麼可能會做出休妻這等事！」

  「哦，那將軍是打算讓西涼公主為妾？」

  蘇瑾玉冷笑。

  「納一個公主為妾，別說是唐府，就算是在離國也是頭一份吧，將軍好大的本事。」

  「你...你休要胡說，公主怎麼可能為妾呢？」

  見唐世傑左言右顧支支吾吾，蘇瑾玉不想再和他廢話。

  「將軍到底想如何？」

  見她咄咄逼人，唐世傑有些惱她不善解人意。

  在他看來，聽到這事，蘇瑾玉就應該主動讓出正妻之位才是。

  偏偏揣著明白裝糊塗，非要自己點明當個惡人。

  別過頭，唐世傑端起架子。

  「我迎公主進府時你行個妾室禮便可，不過你放心，你在唐家一應還享用正妻待遇，唐家不會虧了你。」

  「將軍要我為妾？」

  蘇瑾玉沒想到他能出說這樣的混帳話。

  當年二人的親事遭到蘇家上下反對，唐世傑跪在蘇家門前三天，還發下誓言，一生不納妾，這才讓蘇父點頭。

  這些年，他確實沒納妾，主要也沒那機會。

  可他直接讓自己成妾，這就有點欺人太甚了。

  蘇瑾玉想起當年她執意下嫁。

  蘇父曾言，「我蘇家的女兒應當是翱翔九天的鷹，雄視天下的孤狼，唯獨不該成為躲在男人背後失去羽翼的金絲雀。」

  但自己當時的一句不悔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成親當日匆匆一別，留下剛過門的她以女子嬌軀撐起唐家。

  侍奉婆母，照顧弟妹，將唐家打理的井井有條。

  三年的操勞，換來了賢婦的名號。

  母親曾問，悔嗎？

  她答：不悔！

  可今日，蘇瑾玉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

  「我若不同意呢？」

  唐世傑愣了。

  「你為什麼不同意？」

  「公主曾在戰場上救我一命，若是沒有公主，我這次肯定回不來，我這是為了報恩，蘇氏你懂點事。」

  「呵，沒聽說過報恩把自己報到床上的。」

  蘇瑾玉一句話戳進唐世傑肺管子裡，讓他又羞又怒。

  「簡直不可理喻！」

  「你也不想想，你以後生下一男半兒若是能記到公主名下，那身份總比跟在你身邊強吧。」

  「你別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

  啪的一聲，蘇瑾玉拍案而起。

  指著唐世傑怒道：「我辛苦生的孩子給別人養，你還說我不知好歹，唐世傑，你腦子留在北疆了？」

  「我告訴你，別說妾，就是平妻我也不應，有本事你休了我。」

  「好好，你真要和我過不去啊，蘇氏，如今你蘇家父兄皆亡，只留下孤兒寡母的，若是你被休，不光是你就連你妹妹們的名聲也都毀了。」

  「到時候，別哭著求我！」

  見他提及家人，蘇瑾玉遍體發寒，想起戰死沙場的父兄，她斂了怒氣。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要問問將軍，你不是說要帶我父兄屍首回來，人呢？」

  半月前，北疆傳來戰報，蘇瑾玉之父鎮北大將軍蘇震威與狄國的交戰中大敗。

  和戰敗消息一起傳回的，還有蘇大將軍和其子蘇懷玉死訊。

  聽到消息，往日鼎盛鐘鳴之府的蘇家一下子垮了。

  蘇瑾玉強忍悲痛，給唐世傑修書一封，懇求他無論如何也要帶父兄的屍體回來。

  戰死沙場，明知道將屍首帶回來的可能性很小，但未見到唐世傑，蘇瑾玉還是滿懷期盼，可惜，終究是落空了。

  見蘇瑾玉步步緊逼，唐世傑僅有的耐心消失殆盡。

  他可是得勝歸來的將軍，更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

  今個回府本是喜事一樁，偏生在蘇瑾玉面前，沒得到應有的尊崇也就算了，還處處咄咄逼人。

  不光尚公主的事不順，如今更是為了兩俱屍體不依不饒。

  還沒完了！

  他冷冷道：「戰場上死傷無數，就連敵我兩軍都難分辨，只找兩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一般難，你讓我如何找？」

  「所以你就任由我父兄陳屍野外！」

  蘇瑾玉咬牙切齒：「我父可是主帥！」

  「主帥又如何，還不是打了敗仗。」

  一聽這話，蘇瑾玉怒火衝天，自從父兄戰死後，朝中議論紛紛，更是有人指責父親剛愎自用才導致戰事失利。

  父親年少鎮守北疆，殺神的威名震懾四方。

  更何況鹿鳴山一戰，父親還帶著蘇家唯一的嫡子。

  剛愎自用，怎麼可能！

  二人戰死沙場，死後卻背負這等罵名。

  當初若不是父親，唐世傑怎麼可能會領軍去北疆，更不會有今日風光。

  誰都可以指責父親，唯有唐世傑不可以！

  「唐世傑，你莫不是忘了，若不是我父，你何來今日的榮耀！」

  聽她提及往事，唐世傑說不出的厭惡。

  唐世傑的父親本是個殺豬匠，機緣巧合下救了先皇一命，被封為永樂侯。

  唐父死後，侯爺爵位被收回。

  沒了爵位的唐家，在滿是貴人的京城賤如螻蟻。

  一次山上進香，唐世傑意外撞到和劫匪相鬥的蘇瑾玉，還為她擋了一刀。

  不俗的樣貌在加上款款深情，引的情竇初開的蘇瑾玉一頭撞進了唐世傑密織的情網中。

  一發不可收拾。

  為了能娶到蘇瑾玉，唐世傑在蘇家下跪三天，終於抱得美人歸。

  在如今的他看來，蘇家當年的阻止就是故意刁難，讓他出醜不說，還受盡屈辱。

  他最恨有人提及當年的事。

  「你給我住口，我今日的榮耀自是我在戰場上一槍一刀賺來的，和你們蘇家有何干係？」

  「蘇瑾玉我告訴你，尚公主這件事我志在必得，你若在不識好歹，別怪我翻臉無情！」

  說著唐世傑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來人，將院子看住了，沒我的令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