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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舞動精彩

2024-09-14 14:43:07 作者: 周葆亮
  5 年前,美女屯實施扶貧通電工程,10 千伏運美線66 號電桿栽在了荊小棍的那畝責任田裡,荊小棍不惜動用班級里的學生圍坐在杆坑位置,阻撓施工。京大河出面好言相勸,說服荊小棍。

  荊小棍一看京大河服軟了,有求於他,便獅子大開口,向京大河提出無理要求,若京大河說服自己的孫女嫁給他,他就心甘情願同意電線桿在他的責任田裡立起來。無奈,京小曼不搭理他。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荊小棍有工作,有飯碗,難道討不到一碗飯吃,討不到一杯酒喝?」荊小棍單膝跪在京小曼面前苦苦哀求著。

  京小曼眼噴怒火,憤怒地道:「讓我爺爺勸我嫁給你,你也沒拿尺子量量自己多粗多長,把我爺爺氣得大病一場,我還沒找你算帳呢。實話告訴你荊小棍,死了這條心吧,我這輩子絕不會嫁給你。」

  荊小棍把手裡的鮮花往地上一摔,一蹦八丈高,凶神惡煞地說:「有青灰少不了驢打滾,我荊小棍能少了媳婦?」

  京小曼毫無懼色:「你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還敢在我面前撒野?把我氣急了,我就揍得你滿地找牙。」

  荊小棍撲哧笑了:「哈哈哈,你這是疤瘌眼照鏡子——自找難看。你看看你家老爺子那身段,耙齒個頭,跟三寸丁差不多。」

  「總比那些漢奸賣國賊早死鬼強,偷雞摸狗翻牆頭,專干不見天的事。」京小曼怒視著荊小棍,張口就能把荊小棍吃進肚裡似的。

  荊小棍還想使橫勁,京小曼用眼角餘光剜了荊小棍一眼。

  「早死鬼,那是你爹吧?」荊小棍來勁了。

  都是一個屯裡一起長大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京小曼真想上前一把抓住荊小棍的衣領,掄起巴掌教訓他一番。轉念再想,我京小曼是運河文武學校畢業的學生,在那裡,學過套路、器械、散打、拳擊、摔跤、跆拳道、絕技,參加過影視武打演員培訓,打他荊小棍,讓他受點皮肉之苦,易如反掌。可是,學武之人,道德在先,看誰不順眼,一陣拳打腳踢,那就不是真正習武之人。京小曼忍著怒氣對荊小棍說:「這樣吧,咱們來個比武招親。你要是打贏了我,我就嫁給你,絕不反悔。

  你要是輸了,就得口服心服,從此打消邪惡念頭,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

  「真打還是假打?」荊小棍怪笑著。

  「當然是真打,誰也不給誰留情。」京小曼認真地說。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說不清是荊小棍求婚心切,還是從內心想出京小曼的洋相,一下子來了興趣。

  「不能你和我私鬥,咱把規則公布於眾,再找幾個證人,願賭服輸。」京小曼較真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就憑你那不如狗脖子粗的細腰,你能打過我荊小棍?我一拳頭下去,保准讓你滿地找牙。你雖在運河文武學校學過武,可你甭忘了,拳不打力。我荊小棍身大力不虧呢。」荊小棍看一眼京小曼,自言自語說。

  比武招親在美女屯抗日山南坡舉行。

  台下坐著京大河、荊大雷、鄭荷花、京小亮。美女屯村的父老鄉親都跑來看熱鬧。

  京小曼一身素衣,腰勒紅綢,一個跟頭翻到舞台上,雙手抱拳說:「荊書記,鄭副主任,還有我爺爺、哥哥以及美女屯的父老鄉親,荊小棍曾經當著我爺爺的面要娶我為妻。大家知道,我爺爺是個好要面子的人,又以大局為重,為了美女屯扶貧通電工程施工順利,為了能順利栽上一棵電線桿,沒有當面回絕荊小棍,也沒有當面答應我嫁給他。如今,電線桿子栽上了,美女屯也通電了。荊小棍念念不忘,賊心不死,死皮賴臉向我求婚。為了讓荊小棍死了這條心,為了爺爺的面子,就用比武招親這種形式告訴他荊小棍結果。他荊小棍要是贏了我京小曼,我京小曼就嫁給他荊小棍,絕不反悔。他荊小棍要是輸了,就得心服口服,從此打消娶我京小曼為妻的念頭,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永遠做到井水不犯河水。懇請美女屯的父老鄉親給我們作證。」

  荊小棍一搖三擺走上舞台,嬉皮笑臉說:「我還有個要求,你要是輸了,今天就得跟我成親。」

  「過分了,荊小棍你過分了。你知道京小曼剛剛弱冠之年,怎麼能如此無禮?既然人家京小曼把話說明了,絕不會後悔。京大河老前輩在場,說明他也同意了比武招親,誰輸誰贏,結果還未定呢。」荊大雷站起身來,用手指著荊小棍說。

  「不能依著他荊小棍胡說八道。」

  「他這是得寸進尺。」

  「荊小棍,你膽敢再渾下去,就不叫人了,是畜生。」京小曼耐著性子說。

  「好吧,打贏了再說。」荊小棍深鞠一躬說,「父老鄉親們,你們都給作證,京小曼說過,要打就來真的,要是我把京小曼打趴下了,打傷了,你們不能一窩蜂上來圍攻我荊小棍。」

  「咦,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京小曼自信地說。

  「比武開始。」鄭荷花站起身來,鄭重宣布道。

  荊小棍還沒回過神來,京小曼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伸胳膊一掃腿,只見荊小棍已經躺在地上。

  荊小棍齜牙咧嘴說:「你這是什麼功夫?你這叫偷襲。」

  「散打。散打你懂嗎?」京小曼用手指在胸前不停地勾著,示意荊小棍起來。


  荊小棍爬起來,拍拍身上塵土:「你不能攻人不備,來個突然襲擊。」

  京小曼笑了,說:「沒有規定哦。嘿,準備好了嗎?」

  「好了。來吧!」荊小棍勾著頭,兩個拳頭在臉前不停地比畫著。

  京小曼飛身躍起,從荊小棍的頭上翻過去,一腳前飛,一腳後踢,正踢在荊小棍後背,荊小棍一下摔了個狗啃泥。他搖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發現京小曼。

  「再不起來,算你輸。」京小曼對荊小棍說。

  荊小棍艱難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說:「我一個大老爺們,要是輸給你黃毛丫頭,太沒面子了吧!」

  京小曼笑著說:「舞動精彩。誰也沒說一定輸,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贏。」

  荊小棍冷不防抱住京小曼的後腰,舉起京小曼就想把她摔倒在地,豈料京小曼單腿後踢,正踢到荊小棍褲襠,荊小棍嗷嗷叫著撒手了,在地上打起滾來。

  京小曼贏了。

  京小曼打敗荊小棍了。

  從此荊小棍再見到京小曼,如同老鼠見了貓,溜著牆角走呢。

  荊小棍再也不敢打京小曼的主意,兩眼賊溜溜地盯著小翠麵坊大門瞅了幾夜,電燈發出黃澄澄的光。荊小棍走進麵坊時,只見張小翠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張小翠,你開個麵坊,也不缺來錢路。你要是同意嫁給我荊小棍,我保證你不受欺負。我是個教書匠。」當荊小棍說出「教書匠」3 個字時,張小翠翻了翻眼皮,看了一眼荊小棍。

  張小翠知道,荊小棍雖然是個教書匠,可他的為人處世捧不到桌面上,淨干下三濫的事。口口聲聲要娶京小曼,比武招親,被京小曼打敗,抱頭鼠竄。從此,見到京小曼就哆嗦。俗話說,好漢無好妻,賴漢登花枝。荊小棍心裡想著京小曼,還不是想登花枝?婚姻大事非兒戲,是婚姻棒打不退,不是婚姻巧說難成。

  荊小棍不敢接近京小曼,轉過來找我張小翠套近乎,是看我好欺負,還是真的心裡有我?人心隔肚皮,隔皮猜瓜,誰知他安的什麼心?我一個20 多歲的大姑娘,本想走出山窩窩,走出美女屯,找個如意郎君嫁出去。可如今,美女屯通電了,京小亮和鄭荷花雙雙支持我,幫助我,開了個小翠麵坊。開業以來,雖說沒掙大錢,卻也撐不死,餓不壞,圖的是能和鄉親們朝夕相處。荊小棍父母早逝,十多歲就成了孤兒,人生十字路口無人指點,心理畸形在所難免,做事偏激情有可原。心懷憐憫,治病救人,是我張小翠的本性。假如他能改邪歸正,聽說聽勸,重新做人,重塑金身,那就嫁……


  荊小棍掏出香菸,從煙盒裡抽出一支叼在嘴角,又掏出火柴,擦著火,點燃了香菸。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他邀請張小翠幫忙栽樹的情景,一個個鏡頭放電影似的在眼前回閃。

  荊小棍壓低聲音說:「我給你說的是正經事兒,你甭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給你說啊,美女屯不是在搞電網升級改造工程嗎,我聽說供電線路經過的地方,如果有青苗,就給青苗補償。如果有樹木,就支付更高的補償。天黑之後,你幫我栽樹吧?」

  張小翠抬頭看著荊小棍,不解地說:「栽樹,栽什麼樹?」

  太陽落山了,荊小棍在自家院子裡打轉轉,雙手一個勁地搓著,埋怨太陽落山太慢。

  荊小棍從心裡埋怨張小翠不識抬舉,為啥不能幫個忙?你要是能幫我這個大忙,我打心裡感謝你,感激你。沒想到你張小翠居然是個冷血動物,油鹽不進。對,你張小翠純粹是個冷血動物。

  你張小翠是個冷血動物嗎?冷血動物就沒有七情六慾,就不知道錢是人的血,沒錢沒法活?錢是萬能的,沒錢萬萬不能。哼,你張小翠不幫我,我就要你早晚嘗嘗我荊小棍的厲害……荊小棍累得跟皮猴子似的。趁著夜色,肩扛鐵杴回到家,打開鎖,走進院子。

  荊小棍發現自己的責任田裡,一棵棵小樹苗躺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語說:「我的娘來,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惡作劇不是你張小翠乾的,又能是誰所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荊小棍向來說話算話,不用等十年就要報仇。荊小棍從衣兜里掏出一瓶飲料,送給張小翠。張小翠接過飲料瓶,左看看,右看看,問荊小棍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人家求婚都送花,在咱這山溝溝里只有野花野草。對野花野草你看多了,看膩了,我才獨出心裁,買瓶飲料送給你喝的啊。」荊小棍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令人生厭。

  荊小棍一手拉著張小翠的衣袖,另一隻手拿過張小翠手裡的飲料瓶,對張小翠說:「這是我們學校一位老師到縣裡教育局開會的時候買來的,一人只給一瓶,我沒捨得喝,拿來給你喝的。」

  張小翠沒有說什麼,默默擰開瓶蓋,一仰脖子喝下了飲料,和荊小棍肩並肩走在美女屯村裡的小路上。走著走著,張小翠覺得頭昏腦脹起來,用一隻手捂著頭,言語不清地說:「我……我怎麼突然頭昏……」

  「是不是吹涼風吹的?」荊小棍趕忙彎下腰,用嘴吹吹路邊的一塊石頭,又掏出手帕墊在石頭上。

  荊小棍一看張小翠躺在石頭上,如同一灘爛泥。他知道送給張小翠的飲料發酵了,迷魂藥起作用了。他這才把張小翠扶起來,扛在肩膀上,往自己家走去。

  荊小棍的家距離張小翠的家並不遠,沒多大功夫,荊小棍就扛著張小翠進了家門。

  毫無防人之心的張小翠哪是荊小棍對手?一瓶飲料下肚,張小翠就成了荊小棍宰割的羔羊。張小翠趴在桌子上,一會兒歪這邊,一會兒倒那邊。荊小棍喜滋滋地撫摸著張小翠的肩膀、後腰、臀部,張小翠失去知覺了,沒有反抗,沒有拒絕。荊小棍把張小翠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拉,另一隻胳膊拖著張小翠臀部,沒費多大勁就把張小翠拖到床上,解開她的衣扣,脫掉她的衣服……次日早晨,東方發亮,麻雀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唱著自己的歌曲。張小翠醒了,睜眼一看自己光著身子躺在荊小棍的被窩裡,大驚失色,又哭又喊:「荊小棍,你個挨刀殺的,你怎麼能這樣糟蹋我的身子?」

  荊小棍打個哈欠,翻個身,臉對牆,背靠著張小翠,陰陽怪氣地說:「是你賴著不走,怎麼能怪到我身上?」

  張小翠急忙穿上衣服,就要跟荊小棍拼命:「我撕了你,啃了你,吃了你都不解恨。我出門怎麼見人啦?」

  荊小棍折身爬起來,坐在床上,怒目圓睜:「你怎麼見人?

  想怎麼見人就怎麼見人,關我屁事。」

  張小翠憤怒了,又抓又撓,又打又鬧。荊小棍乾脆往床上一躺,幸災樂禍地說:「只要你能解恨,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張小翠兩隻手捂著臉,嚶嚶哭著跑出荊小棍的院門。

  人啊,都是一撇一捺兩筆寫成。為啥有的人愚鈍,有的人精明,有的人純真,有的人陰險,有的人善良,有的人狡詐,有的人勇敢,有的人懦弱,有的人大公無私,有的人自私自利,有的人事業為重,有的人光往籃子裡抓不看秤,變成了披著人皮的狼。

  張小翠說不清美女屯外邊的人是個什麼樣的嘴臉,可她看清了美女屯村的人大不相同,這人世間,到底怎麼了?能不能用一母生九子解釋,能不能用十個手指頭伸出來有長短闡釋?說不清楚,真的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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