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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添新仇

2024-09-14 15:14:08 作者: 肖涌
  下了華山,彭以軒星夜兼程直撲四川閬縣。

  去閬縣是為了尋找歐陽雪,彭以軒其實也不知道歐陽雪在哪裡,這些年他雖然一直牽掛著歐陽雪,但拜師學武報仇雪恨是他的頭等大事,對歐陽雪的思念只能埋藏在心裡。與歐陽雪已七年多沒見面了,彭以軒對歐陽雪的思念一刻不曾忘記,他相信她一定還活著,一定還在等著他。彭以軒之所以去閬縣,是彭以軒有一天突然想起,歐陽雪曾告訴過他,她有一個舅舅在閬縣。因此他判斷,從瀘州出逃的歐陽雪兄妹,一定是去閬縣投奔舅舅了。

  彭以軒的判斷是對的。只是他沒有想到,歐陽雪早已不在人世。

  歐陽雪兄妹逃離瀘州後,選擇的棲身之處正是閬縣舅舅家。舅舅在閬縣縣政府當個小官,薪資不高,也無實權,生活也還安寧。歐陽雪兄妹抵達閬縣,舅舅得知妹妹一家遭此劫難,無比震驚,但舅舅在閬縣官場乃無足輕重之人,人微言輕,一番悲憤和嘆息之後,除了含淚把歐陽兄妹悄悄收留下來,根本無力為歐陽一家討還公道。

  兄妹倆落戶閬縣舅舅家後,不得不為如何生活做打算。歐陽雪的哥哥歐陽北年輕力壯,雖然之前也是讀書之人,但事到如今,為了生計,只能放下身架在城裡當苦力打工掙錢過日子。歐陽雪見舅舅一家上有老下有小,過得也不容易,不想在家吃閒飯,休息了一段時間,在舅舅的幫助下,去了閬縣女子小學教書,雖然收入微薄,但餬口沒有問題。她一邊教書,一邊打聽彭以軒的下落。

  人在閬縣,歐陽雪心裡時刻掛記著不知下落的彭以軒。

  彭家遭到血洗,自己父母也雙雙離開人世,歐陽雪本想一死了之,但當她得知彭以軒有幸躲過一劫的消息後,才在哥哥歐陽北苦苦勸說下逃到閬縣。她不知以軒哥家裡發生如此大的劫難後,以軒哥現在去往何處,一切可還安好?想著以軒哥,歐陽雪常常暗自流淚。她恨自己身為一個女人,不能替以軒哥一家和自己亡故的父母報仇申冤,卻只能躲在閬縣這樣一個地方,悄悄舔著傷口。

  歐陽雪不時想起和以軒哥在瀘州度過的美好歲月,私塾學堂上的朗朗讀書聲、長江沱江岸邊的笑聲、瀘州白塔頂上的對話、治平寺觀音菩薩面前的跪拜,還有每次相聚後的離別,這一幕幕宛如發生在昨天,每個細節都清晰生動刻印在她的腦海里,每一次都讓歐陽雪心中有一種甜蜜回憶之後的悲涼。

  「傷心橋下春波落,曾是驚鴻照影來」,歐陽雪不由想起了陸游寫給唐婉的這句詩。一切都成為過去,一切再難重現,想到這些,歐陽雪的眼淚奪眶而出。

  只是沒想到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歐陽雪被閬縣縣長的獨生兒子鄭仁盯上了。

  鄭仁是閬縣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整日無所事事,帶著一幫混混在閬縣城裡四處遊蕩、惹是生非。閬縣本來就不大,因此歐陽雪去女子小學教書的消息鄭仁很快知道了。鄭仁聽說閬縣女子小學去了一個長得天仙般的女子,立即來了興趣。第二天就在路上把歐陽雪攔住。鄭仁看見歐陽雪後,眼睛直了,他圍著歐陽雪轉,像掉了魂似的。

  「這是從哪鑽出來的漂亮妹子,老子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鄭仁問他身邊的混混。

  幾個混混搖著頭。

  歐陽雪往前走,鄭仁等人跟在她後面。

  歐陽雪不認識鄭仁,看他身後跟著幾個人,猜想他一定是閬縣大富人家的子弟,不敢得罪,只好驚恐不安地往家裡走。

  歐陽北兄妹和舅舅一家坐在一起吃晚飯。舅媽問歐陽雪:「小雪,聽說今天放學時有人跟在你後面?」

  歐陽雪點了點頭。

  舅舅說:「你可不要招惹他,他是縣長的公子,一個專門惹是生非的傢伙。」

  歐陽雪點頭回答:「知道了。」

  歐陽北扒了一口飯,「舅,縣長的兒子也不能欺負老百姓呀,誰要對小雪不懷好意,我也不認黃!」

  舅舅嘆了一口氣,「嗨,還是忍著吧,如今這世道哪有道理可講呀。」

  自從見了歐陽雪,鄭仁丟了魂似的,茶飯不思,晚上也睡不踏實了。他每天都要在路上騷擾歐陽雪,說幾句挑逗的話。歐陽雪心裡很煩,也無可奈何,只能想方設法躲避鄭仁。

  時間一長,鄭仁見歐陽雪對他不理不睬,心中焦急,心想歐陽雪既然軟的不吃,就來硬的,反正閬縣城裡誰敢惹他。於是再次見到歐陽雪,鄭仁嬉皮笑臉地走了過來,見歐陽雪對他不理不睬,他跨步上前,用手去摸歐陽雪的臉蛋,歐陽雪一邊躲避,一邊罵他。

  「流氓,無恥!」

  「妹妹,你罵人的聲音都這麼好聽,哥喜歡。」鄭仁無所顧忌,繼續跟著。

  歐陽雪只好慌張著往學校方向跑,幾個老師和學生走了過去,圍護在她身旁,鄭仁才不再追了。

  歐陽北知道後,怒從心起,第二天提了一根棍子悄悄跟在歐陽雪身後。鄭仁依然在歐陽雪去女子小學的路上等著,見了歐陽雪,伸手就去抓歐陽雪的胸脯。歐陽北立即從歐陽雪身後沖了出來,跨步上前,舉棍就打,鄭仁猝不及防,右手被當場打折,痛得哇哇直叫。

  縣長的公子被打了,很快有人報了警,歐陽北被關進了閬縣監獄。

  歐陽雪的舅舅知道惹了禍事,連忙拿出家中僅有的一點積蓄,四處打點,想保歐陽北出來。哪知道鄭縣長發話了,歐陽北光天化日下打傷人,罪不可赦,必須嚴懲。私下裡,鄭縣長卻托人帶話給歐陽雪的舅舅,「想要擺平此事,除非歐陽雪嫁給鄭仁。」

  歐陽雪自然不從,歐陽北被判刑三年。歐陽雪不服,在縣政府大門前高舉寫著「冤枉」的木牌跪了一整天,為哥哥歐陽北鳴冤叫屈。歐陽雪這一跪,在閬縣引起轟動,鄭縣長雖然是一縣之長,也被搞得灰頭土臉,一時間街談巷議。


  哪知道這件事被省城一個來閬縣採風的記者知道後,在省報上真名真姓添油加醋發了一篇報導,歐陽雪隱居閬縣的消息很快被遠在瀘州的王南存知道了。王南存一直在打聽歐陽雪的下落,得知消息後,立即與「尤損友」商議如何將歐陽雪弄回瀘州。

  「尤損友」搖著腦袋說:「南存兄,說你聰明,你有時又傻兮兮的。如今彭家已被剷除,彭家小伙亡命在外,沒人能擋你的道了。你只要同意,我去找我叔叔搞輛軍車,幾個兄弟辛苦一下,跑一趟閬縣,把人弄回來不就行啦。」

  王南存一想,「尤損友」說得在理,點頭叫好。「尤損友」立馬去在劉湘手下當師長的二叔那裡要了一輛軍車,然後,王南存和「尤損友」帶著豺狼虎豹四大金剛去了閬縣。

  到了閬縣,「尤損友」直接闖進了縣長辦公室。

  鄭縣長正想抬頭罵人,王南非搶先一步說話了,「縣長大人,這位是川軍尤師長的侄兒尤公子,這位是瀘州王老爺家的大少爺。」

  一聽對方來頭不小,鄭縣長立即換了一張笑臉,「請問哥幾個,有什麼事需要鄙人幫助?」

  「尤損友」端著架子說話,「縣長大人,我們這次來是有事請你幫忙。省報上說的那個歐陽雪,是王大少爺未過門的媳婦,我們這次趕過來,就是想請鄭縣長行個方便,讓我們把她帶回瀘州。怎麼樣,有問題嗎?」

  「好說好說,既然是王大少爺的未婚妻,你們儘管放心把歐陽小姐帶走。她本來就是自由的。」鄭縣長風向轉得很快,他知道歐陽雪是一塊燙手的山芋,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何況來的這幫人也不是好惹的。

  「謝縣太爺,那我們就不客氣啦!」王南存等人轉身就走。

  王南存、「尤損友」突然出現在學校,讓歐陽雪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他們逃到閬縣,還是被王南存他們發現了。

  「尤損友」對歐陽雪說:「歐陽姑娘,你跑得夠遠,藏得夠深呀!這次我們專程來閬縣接你,你可要領情喲!」

  歐陽雪怒斥道:「王南存、『尤損友』,你們欺男霸女、濫殺無辜,我死也不會跟你們回去。」

  「尤損友」一揮手,幾個打手立即上前將歐陽雪從辦公室拽了出來,強拖著上車,歐陽雪邊哭邊罵。學校眾多老師和學生憤然抗議,卻無人敢上前阻止,只能眼看著歐陽雪被這伙暴徒強行拖上了軍用卡車。

  王南存等人哪裡知道歐陽雪是個烈性女子,寧願死也不願自己清白之身被玷污。車過一條大河的橋上時,歐陽雪趁王南存一夥昏昏欲睡、放鬆警惕之機,突然跳下車,縱身跳進了奔騰湍急的河裡,頃刻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王南存、「尤損友」等人見此一幕,個個呆如木雞。他們真沒想到歐陽雪會如此剛烈,寧死不從。

  王南存、「尤損友」等人只好灰溜溜回了瀘州。


  很久之後,歐陽雪的舅舅才從瀘州朋友的來信得知歐陽雪投河自盡的消息。事已至此,欲哭無淚,舅舅只能打掉牙齒往肚裡吞。

  當彭以軒告別徐真師傅前往閬縣尋找歐陽雪之時,歐陽雪已經投河自盡六年多了。

  彭以軒早年聽歐陽雪講她的舅舅在閬縣縣政府里做事,還跟他說過舅舅的名字,所以彭以軒到了閬縣,立即去了縣政府。

  彭以軒問門衛,「麻煩你找一下李一閣。」

  門衛在值班室內打電話。

  李一閣接到電話後,來到縣政府大門口。

  李一閣看見大門外站著的彭以軒,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是你找我嗎?」

  彭以軒迎了上前,「舅舅,我是彭以軒,我來找歐陽雪。」

  「彭以軒,哦,明白了。孩子,跟我回家吧!」

  來到家中,舅舅哽噎著對彭以軒說:「孩子,你來晚了,小雪已經走啦!」

  當舅舅告知他歐陽雪投河自盡的消息時,彭以軒頓時如雷轟頂,悲從心來、泣不成聲。

  彭以軒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雪妹早已香消玉殞,離他而去,而且雪妹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六年多了,如今他和雪妹早已是陰陽相隔,不能再見。這一切讓彭以軒肝腸欲斷、悲憤不已。

  原以為此次來閬縣能和雪妹久別重逢,然後按雙方父母訂下的媒妁之約締結姻緣,從此以後相濡以沫、白頭偕老。誰知雪妹早已不在人世,一切都不復存在,所有的夢想和美好全都化為烏有,怎不叫彭以軒悲痛萬分。

  當彭以軒得知是鄭仁的騷擾、鄭仁父親的縱容,和王南存、「尤損友」的逼迫,才使歐陽北入獄、歐陽雪投河,彭以軒怒火中燒,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

  彭以軒不是莽撞之人,也不想給歐陽雪舅舅一家添麻煩,他與歐陽雪舅舅道別後,在閬縣的一家小旅店悄悄住了下來。

  彭以軒花了兩天時間,在仔細摸清鄭仁父子住行情況和周邊環境之後,第三天晚上,彭以軒手持利刃、黑紗蒙臉來到鄭家大院。他縱身上牆,悄然落地,然後直奔鄭仁房間,手刃了花花公子鄭仁。

  隨後,他潛行至鄭縣長的臥室,用力打折了睡在床上的鄭縣長的雙腿。

  「狗官,你縱子行兇,今天打斷你的狗腿,這是你的報應。趕快把歐陽北放了,不然我會隨時來要了你的狗命。」

  在對鄭縣長提出嚴厲警告後,彭以軒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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