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覺悟

  神霄斬龍令狀如金尺，本身並不鋒銳。

  高賢被神霄斬龍令點在眉心上，他明知這裡只是靈境，卻還是本能的心中一緊。

  靈境呈現高階戰鬥過於簡單粗暴了。

  天龍一出手就滅了龐大神霄劍宗，億萬修者瞬間灰飛煙滅，強大法陣沒能起到任何防護作用。

  金原陽一出手，斬龍如同殺雞一般，眨眼間連斬四條天龍！

  雙方都沒有任何花俏變化和攻防轉換。

  高賢全程觀戰，雖然看不明白金原陽手段，卻能猜到金原陽是借用了祖師神相之威。

  作為劍修的金原陽，他只是用劍意引導神霄雷霆無尚神威。也談不上什麼精妙技巧。

  高賢覺得金原陽在劍意、劍技精微層面還遠不如他，也不可能指望金原陽玩什麼複雜精妙變化。

  被這樣一位強者以絕世神器抵著眉心，高賢肯定要緊張。

  到了這一步，他卻沒退路了。只能咬牙死撐。

  金原陽並沒有任何遲疑，他直接用劍意催發神霄斬龍令，鋒銳無儔金光閃耀間貫入高賢識海，貫穿了他的陽神。

  鋒銳無儔金光並不外放反而向內收斂，高賢在靈境凝結出七階陽神就這麼被金光牽引著融入神霄斬龍令。

  神霄斬龍令看似簡單，實際內部中樞符文禁制也異常繁複。

  高賢陽神和神霄斬龍令融合，才能看到神器中樞符文禁制變化。說是看到也不準確，應該是他純陽神識和神器融為一體。

  這種狀態下他能「看」到神霄斬龍令所有法力運轉變化，看到神霄斬龍令如何和那尊神霄天王神相聯繫，看到神霄天王神相如何吐納靈氣運轉法力。

  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樣，神霄天王神相自成一體，真正法力根源來自他體內，就好像神相是一座廣闊無盡的洞天。

  「到了九階，自身就構建成一座完整世界？所以能有無窮無盡法力，幾乎不受外界靈氣層次影響……」

  高賢修為層次不高，卻勝在神識敏銳，擅長解析法力變化。

  神霄天王神相法力層次極高，變化卻很直接簡單。如此龐大的法力，也不可能進行精微複雜操控。

  越是簡單直接，越能發揮龐大法力威能。

  通過陽神和神器融合，高賢才真正看到了九階層次力量變化，讓他對於這個層次力量有了很直觀的認識。

  在這種狀態下，高賢也能看到遠遁的天龍。

  對方強大九階氣息不論如何收斂，散發出的法力氣息都如同天上烈陽，根本無法隱藏。

  至少瞞不過神霄天王的目光。

  天龍過處都會留下濃烈之極的法力痕跡，就像是白紙上拖延出大片墨跡。

  高賢覺得這條天龍力量是很強大，卻不擅長控制力量，逃遁的時候才會留下這麼多痕跡。

  他轉念一想，九階天龍如此龐大身體，如此強橫生命，也不需要修煉隱匿行蹤的秘術。而且，他們自身獨特強大生命形態也讓他們無法像修者那樣隱匿蹤跡。

  就在這時，金原陽凌厲狠絕劍意猛然震盪，引得神霄天王、神霄斬龍令一起共鳴。

  神霄天王提供無窮無盡的法力，神霄斬龍令把龐大法力轉為斬絕一切霸道神霄雷劍。

  金原陽的劍意則是負責引導神霄雷劍斬殺逃遁的天龍。

  按照高賢的理解，神霄斬龍令就相當於飛彈架，神霄天王則是大當量彈頭，金原陽就是負責瞄準發射。

  整個過程當然要比這複雜千萬倍，神霄天王並不是單純提供法力那麼簡單，同時還有加持神識，掌控虛空法域種種作用。

  若沒有神霄天王神相，金原陽區區八階劍意再如何狠絕，對於九階天龍也毫無威脅。

  「斬！」

  金原陽一聲低喝，劍意引動神霄斬龍令，神霄天王法力瞬間轉化為神霄雷劍順著劍意牽引向前疾斬。

  高賢陽神隨著神霄斬龍令符文中樞運轉，他陽神都在燃燒、熔解，和恢宏浩大凌厲無儔神霄雷劍融合到一起。

  那條天龍已經遁入虛空深處，神霄雷劍化作白熾雷霆光刃閃耀間穿透億萬里虛空，斜著斬在那條天龍身上。

  黑色天龍身體非常龐大，但在貫穿天地神霄雷劍下卻顯得異常渺小，就如同大刀下的螻蟻。

  熾烈神霄雷劍斬落，天龍龐大身體當即斷裂，天龍龍魂當即被神霄雷霆下破滅，碎裂身體有一小半在雷劍下熔化，剩下大半殘軀揮灑出無數玄黃龍血……

  高賢陽神和神霄雷劍融合，他「看」到了斬殺天龍的全過程，更深入參與到所有法力變化之中。

  這種化為神霄雷劍的體驗，讓他見識到了神霄劍宗至高秘法，學到了所有精義。

  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他陽神也隨著神霄雷劍爆發迅速燃燒，等到天龍被斬殺，他陽神在恢宏無盡雷霆神劍中也燃燒殆盡。

  七階的陽神，放在這等層次戰鬥中真不算什麼，甚至不能給神霄雷劍增加一分威能。只能說是幫著啟動了神霄雷劍，發揮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作用。

  沒有了陽神支持，高賢意識隨著神霄雷霆劍光徐徐消散，墜入無盡幽深深淵。

  縱橫人界三千年，他殺過無數敵人。見過無數的死亡。但他從沒有真正體驗過死亡。

  死亡，一切生的終結。任何一個智慧生靈，都會本能的畏懼死亡。

  哪怕明知是靈境，死亡未必是真正死亡，高賢還是免不了驚懼不安。

  剎那之間，高賢意識深沉泛起一道道光影，過去種種浮現了出來。

  被生活壓的滿臉疲憊的父母，窘迫的生活和做不完的作業，卻也有無憂無慮的快活玩樂……

  那個愛笑短髮少女和她飄揚的裙擺，在他成年後再沒出現過，流淌永久的烙印在他心底。

  紅裙雪膚的蘭姐輕笑勾手，搖曳珠簾反射點點流光，那一幕美的如同幻夢。

  嫣然輕笑的周玉玲，那笑容嬌俏又可愛純真，比天上陽光還要明燦耀眼。

  幽暗的房間裡，他和七娘牽手而立，默默看著朱老闆被邪祟殺死。

  大江洶湧奔流，白衣勝雪雲秋水踏月而來。

  青衣雲清玄淡雅清逸，柔聲和他說著什麼。

  古老道觀前方，萬盈盈揮手和他告別……

  燕飛音、蕭紅葉、越神秀、太寧、至真等人身影在其中一閃而過。

  東海與群妖爭勝，斬殺貪狼，攜劍斬盡九洲妖魔，各種戰鬥情景迅速閃過，光影轉動中，眸子彎彎的如電浮現出來。

  「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如電說的這句話如同洪鐘大鼓，突然在高賢心中響起來。

  高賢有些驚訝，這句話他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恍然有種明悟，如電捨生取義，不知不覺中對他已經形成了極大影響。

  少年窮苦，所求皆不得，所愛皆不成，這塑造了他謹慎又貪財、好色的性子。但他也有無憂無慮的快活，這讓他沒有變得偏執陰鷙。

  他有私心，卻也有一份公義。如此足矣。

  到了此界，他改變了很多人，但他也被很多人改變。

  對於過去，他有過遺憾後悔，卻不會因此否定自己。對於未來，他有著迷茫不安，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自己該怎麼做。

  直面死亡，讓高賢看到自己過去，看到那些對他有著重要影響的種種，完成了一次對於自我本心本性的剖析。

  不管別人如何看他，他都問心無愧。

  高賢這會心裡異常平靜，甚至有種難以形容的舒暢。這樣的覺悟雖然不足以讓他跨越生死，卻能讓他坦然面對生死。

  有了這種覺悟，高賢性靈之光閃耀而出，其光純粹明淨，其靈堅凝強大，甚至照亮了死亡的幽暗。

  這個時候，一道金光閃耀間劃破幽暗落在高賢性靈之光上，濃烈生機讓他瞬間再次凝鍊純陽陽神。

  轟的一聲巨震，消失的天地再次出現，金原陽也出現在高賢眼前。

  金原陽對著高賢笑了笑，他形容枯槁眼神卻異常明亮，看上去形衰神盛，很有些怪異。

  高賢想到一個詞：迴光返照。

  他也明白過來，是金原陽打破死亡幽暗幫他重新凝聚陽神。

  哪怕這裡是靈境，眼見金原陽如此狀態，高賢心裡也不免有幾分悵然。

  「大義凜然，臨死無懼。真英雄也。」

  金原陽卻對高賢大加讚賞，他解釋道：「為師並非刻意考驗你，神霄雷劍威勢無雙，我也沒把握保住你。

  「唯有如此，你才有能領悟神霄雷劍精義，學會其中法門。」

  金原陽說著深深嘆口氣：「若學不會神霄雷劍，也沒有能力護持傳承，本宗傳承終究要斷絕。

  「你得了此法要義，我就可以放心把宗門交給你了。」

  不等高賢說話，金原陽長袖一拂，那柄神霄斬龍令就化作金光射入高賢眉心。在他身後的神霄天王神相也一併融入高賢眉心，留下一個複雜金色神符。

  做完這些，金原陽身體緩緩分解消散成點點靈光消散。

  高賢知道金原陽是耗盡所有生機神識，落了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他輕輕嘆口氣稽首施禮，送走這位八階天尊。

  隨著金原陽的消散，整座天地也開始崩塌分解，高賢眉心上那一點金色神符飄落下來，分崩離析的天地化作縷縷靈光融入金色神符。

  這個過程非常短暫，眨眼之間，金色靈符就融匯了整座靈境的靈氣，凝鍊成一顆龍眼大小渾圓金色丹丸。

  丹丸表面有無數金色符文，看起來無比堅實又有著玄妙難測靈動。

  「這就是心王丹了！」

  高賢頓時就明白了，這枚金色丹丸凝聚整座靈境靈氣，甚至還匯聚了金原陽絕世劍道，還有他自身性靈之光。

  虛空也在搖盪，一股強大力量要把他帶離這片虛空。

  高賢拂袖收了心王丹，光影流轉之中，他已經到了另一片虛空。在他前方正是巍然如撐天巨柱般玉樞鏡……

  數萬里之外，劍光縱橫法力激盪，水明霞正和兩位老僧戰鬥。

  雙方都感應到了玉樞鏡散發出的虛空法力震盪，也同時發現了高賢。

  水明霞自然是大喜，枯葉、白眉兩位老僧卻都是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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