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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曌字贈誰?

2024-09-18 03:49:46 作者: 陽小戎
  第214章 曌字贈誰?

  歐陽戎回過頭看了下院門。

  是熟悉的木門與屋檐。

  是他家院子沒錯了,沒有走錯。

  那就是她走錯了。

  故意或不小心的。

  歐陽戎籠袖,點了點頭。

  走上前。

  推門進屋。

  路過書房,他置若罔聞,走進裡屋換下官服,披了一件阿青手工織就的文衫,走出裡屋。

  他洗遍茶具,煮了壺茶,等茶間隙,手揉了把臉,撐住下巴,盯著被水霧不時頂動的茶壺瓦蓋。

  臉色怔怔發呆。

  不遠處書架前。

  不知是從何時起,一身桃紅色襦裙的離裹兒已經轉過了嬌軀,手捧攤開的書卷,清眸卻目不轉睛的看著歐陽戎。

  沒去看書。

  她將後者進屋後的動靜盡收眼帘。

  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落在書架前,將離裹兒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連她微微歪頭的動作都顯得幅度極大。

  而對面晚歸青年在茶桌前舀水滾茶,默然不語。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這一幕頗有一點此句意境。

  「不給我倒杯茶?」

  離裹兒歪頭問。

  「如果是不小心走錯地方,其實可以不出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走出去的。」

  歐陽戎低頭煮茶,溫馨提醒。

  離裹兒似是沒有聽見,取出一枚紅色楓葉書籤,夾在手中書卷翻開的位置,藕臂交迭,書卷懷抱胸前,走上前去。

  她在歐陽戎身前坐下,素手高提茶壺,來了一記『鳳凰三點頭』的茶式,細長水柱連續跳動三下,將歐陽戎身前杯里的茶葉沖泡,滿上七分。

  「今日阿父的事情,多虧你站出幫忙。」

  她垂眸盯著茶壺倒茶,自嘲一笑,橙黃夕陽下,這張俏臉顯得有那麼幾分悽美:

  「流落龍城,無依無靠,終日惶恐,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要謝就去謝在下的小師妹,今日只是幫她站台而已,她有事出門,在下總得幫她照看一下。」歐陽戎搖頭解釋。

  「謝姐姐可做不到你這般周全妥當。」她也搖頭輕語:「況且你當真只是為了她?」


  歐陽戎忽然拿起茶杯,一飲而盡,長吐一口氣,忽道:

  「要不伱還是正常講話吧,別誇人哄人了,話說咱們也挺熟的了,你可不是什么小白兔。」

  「小白兔?」離裹兒好奇問道。

  「就是看著乖巧柔弱,人畜無害。」歐陽戎瞧了她眼:「但其實說不準內里是一隻狼,吃肉的,隨時可能暴起撕咬。」

  離裹兒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像是在咀嚼此話,稍息,她翹唇噙笑:

  「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個樣子的?好不容易說點真心話,你都不信,那算了。」

  「真心話?」

  離裹兒點點頭,下巴輕昂,理直氣壯:「有幾分。」

  「騙一半不叫騙對吧?」歐陽戎點頭。

  「謊言並不傷人,真相才是快刀。」離裹兒點頭悠道,側目瞅他:「何況你不也是如此嗎……另外,怎麼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都這麼刺耳古怪?」

  歐陽戎搖搖頭,突然道:

  「所以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蘇小妹?離小娘子?還是小殿下?」

  「沒外人時,公子可以和我阿父阿兄一樣,喊我裹兒。」

  歐陽戎點點頭,「明白了,小殿下。」

  「……」


  離裹兒嗔目剮了他一眼,兩手交迭,優雅置於腹前,她挺胸昂首,小瓊鼻微皺:

  「首先,我不小,其次,別叫什麼殿下的,不習慣。」

  歐陽戎隨口道:「但你也不大,沒小師妹大。」

  此話一出,歐陽戎忽然感受到離裹兒的眸光目不斜視的落在他的臉上,像在觀察。

  氣氛突然有點安靜。

  秒懂是會傳染的,空氣中一道道視線默默移動起來,有躲,有瞥。

  「在下是說年齡。」歐陽戎認真解釋道。

  「哦。不然呢?」

  離裹兒偏開目光,翹長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二人之間,氣氛又安靜下來,一時冷場。

  歐陽戎轉頭放下茶杯,餘光不經意的掃了眼。

  忽覺離裹兒的衣品倒是極好,桃紅色襦裙布料高檔柔軟,裁剪得當,嬌軀本來就頎長纖細,高雅教養使之無時無刻不挺胸直腰,胸脯處的布料顯得鼓鼓的,襯托的愈發隆起高聳,宛若一朵盛開的花朵,彎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雖比不得小師妹的規模,但也是各有千秋,十分有料。

  而此女本就天生麗質,還會穿搭,衣品不俗,有時候貴氣便是如此潛移默化養成的。

  歐陽戎暗中輕嘆。


  有時候他欣賞美人,不怎麼看容顏,只看談吐衣品、禮儀教養,這些全都匯聚成一種叫做氣質的東西。

  是女子真韻。

  小師妹就是如此,優良家教使之氣質出類拔萃。

  至於外貌、身材之類的,反而退居次要。

  光線昏暗的桌前,離裹兒那雙狹長眸子似是閃了閃,俏臉忽然轉回:

  「下午你送宮人走後,衛氏的人找上門來,送了我一份生辰禮。」

  「衛氏的人也來了龍城?」歐陽戎皺眉,起身去點了一盞燈,屋內亮堂起來,二人目光對視。

  離裹兒微微頷首:「沒錯,聽阿父說,好像是魏王府的一位庶子,替衛氏送來禮物。」

  「原來如此,衛氏倒是反應挺快,那位魏王身邊應該是有高人指點啊。」

  歐陽戎微微眯眸,手指輕敲桌面。

  「這話是何意思,可否細講?」離裹兒上半身微微前傾,做側耳傾聽之狀。

  歐陽戎抬頭看了眼她亮晶晶期待的眸子,語焉不詳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們提前過來交好你家,挺有先見之明的。」

  「你的意思是衛氏有人琢磨清了祖母態度,所以有此行動……」

  「要不,咱們還是別聊這個了。」歐陽戎頓時打斷離裹兒的話語。


  每次聊到這類涉及朝局走勢的話題,離裹兒的積極態度就讓他感到些頭疼。

  離裹兒咬唇盯了他會兒,某刻低下頭,挽袖倒茶說:

  「公子為何最近總是顯得有些不耐煩?」

  歐陽戎臉色略微猶豫了下,還是惜字如金道:

  「既然衛氏主動來交好,伸出橄欖枝,那你們就順勢而為,也與他們搞好關係。」

  「這是為何?」離裹兒露出好奇臉色問:「天下皆知,衛氏與咱們離氏可是死敵。」

  「沒有為何。」

  歐陽戎抬目看了眼她:

  「個人建議,僅供參考。」

  離裹兒垂眸舉杯,大袖掩嘴,飲了口茶,輕聲說道:「可我討厭衛氏的人。」

  「那隨你吧。」

  離裹兒一愣,不禁看了看歐陽戎一副「你最好別聽、我懶得再管」的表情,她「撲哧」一聲,驀笑開口:

  「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們家闊別朝堂十數年,處於弱勢,在朝野一片空白,若還想安然回到京城,那就暫時誰也先別得罪。

  「雖然我不喜衛氏,但是不妨礙虛與委蛇,所以下午我示意接客的阿兄收下了衛家庶子送來的生辰禮,禮送出門。」

  歐陽戎臉色緩和了些,隨口問道:「收了禮就送出門嗎,人家千里迢迢趕來龍城送禮,不留下吃個飯,家宴接待一下?籠絡籠絡感情?」


  離裹兒蹙了蹙眉:

  「不然還要如何,為什麼要用家宴接待他?這衛家庶子只是個外人而已,家宴的話,我不太喜歡在外人面前露面,今日下午當街作畫,也只是無奈,只能摘下面紗。」

  歐陽戎好奇不解:「我不也是外人嗎?」

  沒戴紫紗的離裹兒瞥了眼他,沒有回答,繼續清脆說道:

  「況且今晚的家宴,我們還有重要的人要招待感激,比其重要得多,所以留個外人吃飯幹嘛?」

  歐陽戎斜眼看了下她,閉口不去接話。

  離裹兒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像是期待他接茬。

  只可惜某人裝糊塗老天才了,某位冤種小師妹認證過的。

  離裹兒也像是看出了這點,只好無奈主動開口:

  「歐陽良翰,今夜可是我家阿母下廚,我與阿兄都很少吃到呢,你確定不去嘗嘗?」

  「沒這口福。」歐陽戎搖頭喝茶,似是想起某事,他放下茶杯,小聲問道:

  「既然你也姓離,那應當對一些帝王家事挺了解的吧,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何事?」

  「當今聖上姓衛,那她可有名字?」

  離裹兒眼神露出些古怪神色,上下打量了下歐陽戎:


  「你要知道這個幹嘛?」

  「好奇。」他臉色平靜。

  離裹兒安靜了會兒,臉色嚴肅了些,點頭道:

  「女子的小名本就只能親近之人知道,更何況還是當今聖上,這種私密之事不能亂傳。」

  「我知道……咦你這是……」

  歐陽戎剛要回話,便卡住了,因為離裹兒已經二話不說的起身,走到了梨木書桌前,捏起筆桿,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一個小字。

  歐陽戎走去,瞧了一眼。

  離裹兒又落筆,將此字謹慎划去,宣紙上只留下一處暈染的墨團。

  歐陽戎沒有意外她這番舉動,他轉頭看了眼窗外,微微皺眉:

  「昭字嗎……和我此前猜的,果然有些不同,看來兩方世界還是有些區別的。」

  他呢喃自語,聲音細微。

  「什麼有區別?」離裹兒豎起耳朵,只聽到些隻言片語。

  「沒什麼。」

  解除了疑惑,歐陽戎臉色索然無味,隨口瞎掰:「只是覺得這字稍顯秀氣,不太符合我對一位手段鐵腕的開國女帝的印象。」

  「秀氣?」離裹兒搖了搖頭,無語撇嘴:「那什麼字不秀氣,也符合你印象?」


  歐陽戎接過她手裡墨汁仍飽的筆桿,隨手在紙上落筆,寫了一個字。

  「這是何字,怎麼從沒見過?」離裹兒微微蹙眉,低頭打量,眸光掃了掃,臉色好奇:「上明下空……是何讀法,真有這個字嗎?」

  歐陽戎微笑輕念:「曌。」

  與昭同音。

  離裹兒鎖眉苦思冥想,還是不認識,微微搖頭:「聞所未聞。」

  歐陽戎開玩笑道:「你看此字,日月當空,就宛若女皇陛下的恩澤與光芒普照天下黎明百姓,是不是十分契合,比昭更好。」

  離裹兒愕然,看了看歐陽戎,又低頭看了看紙上的墨字。

  安靜許久,她忽抬頭,一本正經問:「此字是從何而來?出自什麼先賢古籍?」

  歐陽戎半開玩笑道:「就不能是我造的?」

  離裹兒眼底有些複雜,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

  只當是個小插曲,歐陽戎看了一眼窗外深沉夜色,扭頭將離裹兒茶杯盛滿,暗示送客。

  離裹兒起身,將寫有「曌」字的宣紙折迭了幾道,默默塞進袖中,俏臉平靜。

  歐陽戎也不在意,送客出門。

  院門前,離裹兒忽然停步轉身,手中燈籠照亮歐陽戎面孔:

  「歐陽良翰,你最近對很多事都不上心,甚至偶有不耐……你是不是想辭官歸隱?」


  歐陽戎看了看她認真的臉色,面上輕笑搖頭:

  「淨瞎猜些什麼呢,就送到這了,恕不遠送。」

  離裹兒瞧了瞧他輕鬆的表情,輕輕眯眼:「我會幫你保密的,不告訴謝姐姐她們,其實你不用瞞我。」

  歐陽戎側目瞅她,露出一副「你說什麼呢我不懂」的表情。

  離裹兒點點頭,沒太追究:「也行,沒有就好,不過……」

  她頓了頓,語氣狀似漫不經心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禮物準備送給我來著?」

  歐陽戎:……

  離裹兒欲言又止。

  某人板臉:「喂,過分了啊,你出身皇族、家資富裕,還要找我一個窮酸書生反覆討禮?恕在下家貧,無物奉送。」

  離裹兒眨了眨眼,轉而語氣輕鬆道:「玩笑而已。不過你贈的那首《歸去來兮辭》,我……十分喜歡。」

  歐陽戎只當是客氣話,同樣客套幾句,送走了俏臉仍舊有些依依不捨之色的梅花妝小女郎。

  門前,他回過頭,用力揉了揉僵硬臉頰,嘀咕:

  「怎麼覺得此女越來越邪乎了……」

  回到梅影齋,遣退彩綬等黏人丫鬟,窗邊,離裹兒抬頭看了眼天上心心念念的「明月」,她伸手從袖中取出他的字,站在月光下,低頭注視,怔怔出神:

  「竟還有造字之才……日月當空,是為曌嗎……我很喜歡,祖母應該也很喜歡……」

  若有所思了片刻,她自柜子中取出一柄華奢短劍,正是衛家贈禮。

  離裹兒隨手揮去,厚重紫檀桌面一角,齊斷,墜落。

  附近窗台,一隻名為銜蝶奴的瘸腿白貓炸毛伏地,絲毫不敢動彈,曾經十分桀驁不馴的它,腿上劍傷歷歷在目。

  「劍鋒尚可,不知殺人利否。」

  小女郎手撐下巴,望月輕語。

  在整理細綱,先鋪墊過渡下咳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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