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獨角戲

  從情竇初開起，她就深愛一個人，是大學同年級不同班的同學，系學生會主席。

  傳說有時是真的。比如他，就像言情小說里講的一樣，是一個英俊且成績優異的學生會主席，被很多目光景仰，被很多女生喜愛和追逐。她只不過是裡面其中的一個。可什麼都擋不住她對他的痴情。

  為了跟他靠近一點，她拼命念書，所有科目都拿到高分。她還考進了學生會的廣播站，跟他一起開會，一起播節目。因為一副好嗓音，他還兼著廣播站的站長。做節目的時候，她時常沉醉在他的聲音里，她還喜歡偷偷打量他的側面，分明的輪廓，直挺的鼻子，眼睛亮亮的，漆黑如星。偶爾，他扭過頭，正好看見她的目光，會快樂一笑，充滿陽光氣息。

  這樣美好的男子啊！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她在心裡默默地想，想到滿滿的甜，又想到滿滿的痛。愛一個人原來是這麼複雜的滋味。

  其實，她也是奪目的一個女孩。長相清麗，身材高挑，學習好，脾氣也好，明里暗裡的追求者也不少。可她眼裡心裡，一直只有他一人。

  終於，她如願跟他戀愛了，成為校園裡很耀眼的一對。大家總喜歡把他們提做「金童玉女」的典範。她笑笑，並不在意。她總覺得這些比喻太幼稚。在好多人都喜歡雲裡霧裡一般的浪漫時，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塵埃落定。

  她這一生，就是屬於他的。她一心一意的願望，就是跟他在一起，結婚生子過一輩子。

  然而，擁有一個熠熠發光的戀人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戀愛伊始，就是她主動多些。戀愛之後，她更發現，要抵擋各種愛慕他的目光比想像中難很多。

  她仿佛一個戰士，與他身邊圍繞的女生鬥智鬥勇。

  她最頭疼的是，他漫不經心，從不會態度明朗的拒絕。

  哭過，鬧過，她那麼愛他，即使傷痕累累，這份情感還是維持著。

  畢業了，她追隨他回到南疆的城市。遠離家鄉，人生地不熟，他是唯一的依靠。她把他抓得很緊，生怕一鬆手就丟了。

  在那個不大的城市，他一如既往地展示出他的優秀。所有的場景重現，他的身邊又圍繞了太多的目光，她又繼續戰士一樣的抵抗。不過，比起從前，她多了一個砝碼，那就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很喜歡她，從他帶著她回來，就默許了這個兒媳婦的身份。

  只是他，卻不肯給她這個身份。無論她怎麼暗示，求婚這類字眼都沒從他口中出現過。一起逛商店時，她拉著他去到首飾專櫃，指著一對她看了很久、特別中意的戒指說：「你看，多漂亮！」他瞟了一眼，然後淡淡地回答：「一般了。」在營業員玩味的眼神里，她感覺自己的自尊「哄」一下全坍塌了，來不及撿拾，他已轉身走開。

  那個曾經笑得滿面陽光的男孩去哪裡了？這麼陌生。可是，她依然控制不住地愛他。看到書上有人寫誰是誰的劫難，她就忍不住心疼地笑笑。是這樣的，他就是她的劫難。

  他的母親一次次催促他，趕緊結婚。他用了各種理由推脫了好多年，再也推脫不了。畢業七年後的冬天，他們的婚期訂下，就在新年那一天。

  去拍婚紗照的時候，看著同時拍的另外兩對，她很羨慕。他們都很年輕，女孩的笑聲像銀鈴一樣，男孩的臉上寫滿寵溺和愛。她突然回想著兩人一路走過的歲月，如此無憂無慮的快樂，她在記憶里搜尋了半天，居然發現沒有過。從一開始，就是她在努力，在戰鬥，仿佛一場獨角戲。她突然對未來的生活感到了恐懼。莫非，這樣的戰鬥和維護要一直持續下去？不斷抵擋湧向他的各種誘惑，忍受他模糊不清的態度和淡然的情感？

  愛的信念，在一瞬間轟然倒塌。第一次，她感到了無力，同時也萌生出堅決。她脫下婚紗，對口瞠目呆的攝影師和他說：「對不起，我不拍了！」

  那麼多年來，她也是第一次覺得走步伐這麼輕鬆。原來，相比兩個人在一起卻只能自己唱獨角戲來說，一個人獨自行走，同樣孤單，卻快樂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