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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510:局勢(五)【求月票】

2024-09-20 02:26:11 作者: 油爆香菇
  顧池緊張盯著沈棠。

  生怕自家主公幹出啥失態的事兒。回頭她酒醒了,鐵定會給自己記上一筆。

  但——

  顧池盯了半晌,後者不動如山。

  習慣主公嘈雜的心聲,這會兒卻安靜得讓他不適應。再回想宴席上那驚天動地的心聲,他捏不准主公醉後還記不記得此事。

  斟酌著出言寬慰:「主公可還心疼?」

  沈棠終於給了反應,她挺直的上身不動,只是微微側首,用餘光詢問。

  顧池道:「……就是那個荀含章……」

  沈棠漠聲反問:「為何要心疼他?」

  顧池:「……不是心疼荀含章,是心疼被他花掉的金子。可如今天下混亂,西北局勢動盪,我等借著此戰能休養生息個兩三年。但既然置身這萬丈紅塵,做不到置身事外。或早或遲,總會被捲入戰爭泥淖。荀含章的能力不能埋沒,這意味著主公往後……」

  沈棠淡聲道:「財運寥寥。」

  顧池:「……」

  自家主公淡定得讓他不適應。

  前不久還鬼哭狼嗥呢。

  沈棠表情似天邊那皎皎月輪般冰冷、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金銀只是俗物,能換的不過是三餐溫飽、錦衣富貴。沒有它,也餓不死。」

  作為一郡之長,吃穿用住都有官署照料,她還能化物果腹,根本用不到銀錢。

  財運有沒有,區別並不大。

  顧池聞言瞠目了幾息。

  拱手嬉笑道:「主公豁達,吾不如也。」

  沈棠抿了抿唇,補充一句。

  「反正也不是我難受。」

  顧池:「……」

  沈棠倏忽一改漠然清冷,雙眸微微多了點兒笑意,好似月華薄紗染上了點點朝暈:「反正酒醒後,另一個我會替我難受。」

  顧池險些失語:「主公你……」

  沈棠:「都是一個人,怕什麼?」

  顧池:「……並未懼怕。」

  沈棠不置可否,又想起什麼,淺笑道:「吾少時確實有些頑劣,望潮多擔待。」

  顧池:「……池有一問。」

  沈棠道:「你問。」

  顧池就直說了:「主公如今芳齡幾何?」


  他是一眾僚屬中,知道沈棠秘密最多的人,也清楚這位主公跟公西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過,自家主公對此毫無印象。

  眼前這位倒穩重,不知還記得多少?

  沈棠微微搖頭:「不記得……」

  見顧池神情不信,她主動解釋。

  「……什麼都記不得了……但可以肯定,心智比少時的我成熟,應該比她大。」

  顧池:「……」

  恕他直言,他不覺得面前這位主公比沒有醉酒的主公成熟到哪裡去。眼前這主公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劍殺人的主。此前不還替褚曜出頭,揚言要削了褚傑狗頭?

  表情少不等於心智成熟。

  只是,這些吐槽不好啟口。

  他怕對方惱羞成怒給自己來一劍。

  顧池:「昨日之日不可留。不記得就不記得,在吾等心中,主公永遠是主公,這便足夠了。只是主公啊,你今日飲酒過度,理應早些回營帳休息,而不是在此吹夜風。若不慎受寒,褚無晦那邊追究起來,夠池喝一壺。」他不自覺用上曾經哄弟弟妹妹的口吻。

  沈棠道:「不是吹夜風。」

  顧池:「難道是醒酒?」

  沈棠搖頭,單手拍開紅布酒封。

  說道:「不是,是來祭奠個朋友。」


  「祭奠誰?」

  自家主公沉迷工作哪有時間擴展交友圈?顧池一時半會兒鎖定不了目標。

  沈棠揭曉答案:「宴興寧。」

  這個回答完全超出顧池預料:「宴興寧?宴安?此人何時成了主公友人?」

  「志同道合,如何不算友人?」

  顧池對宴安也有些了解,此時亦不勝唏噓:「可惜了——外界誤會他良多。」

  沈棠將酒水倒在地上:「這滾滾濁塵,有一二知他之人,足矣。我亦如此。」

  顧池同意前半句,反對後半句。

  知主公之人,世上怎只有一二人呢?

  以主公這……這難以言喻的體質,往後會有更多志同道合的追隨者,必不會如宴安那般踽踽獨行。顧池在內心小聲反駁,便見主公沖他伸手:「你可有帶樂器?」

  顧池:「……」

  啊,這就算了吧???

  沈棠挑眉反問:「你這什麼眼神?」

  顧池小退了半步,不甚自然:「池知道主公想奏一曲哀樂,送一送宴興寧,但哀樂多為超度追思……宴興寧也算助主公一臂之力,恩將仇報的事情,咱就不幹了吧?」

  主公這哀樂一出……


  直接從超度跨越到魂飛湮滅。

  沈棠沒好氣:「誰讓你這時候頑皮了?我的樂理水平,我能不知道?拿來!」

  顧池不情不願貢獻出了短笛。

  然後——

  笛聲透徹似一道寒芒,嘹亮天際,破開這蕭蕭北風,與天地月色混茫一體。

  哀樂一向帶著灰色般的沉重,萬般不舍與悵然,鬱結心間。但,顧池卻在主公這曲不知名調子的笛聲中,聽出幾分引頸高歌的豁達灑脫。閉上雙眸,似能看到一道如松如竹的挺拔身影,孑然一身踏過茫茫雲海。

  身披月華,與這滾滾濁塵揮手告別。

  待他回過神,笛聲早已停止。

  常年生活在嘈雜與人心險惡中的他,從未一刻像此時這般身心輕盈鬆快。

  顧池不由問:「這調子叫什麼?」

  「我不記得了,若要取個正經名字,便喚做『渡魂』吧……」沈棠回望那面國境屏障,輕喃道,「渡他宴興寧,也渡那戰永眠於此的英靈。只盼著此地界再無紛爭。」

  顧池柔和眉眼:「那很難——但至少,主公不似宴興寧一人獨行——」

  沈棠將短笛遞還:「謝你吉言。」

  恰逢此時,點點朝陽光暈將雲層渲染成橘紅,似有一雙無形的手撕開黑夜的一角,愈來愈多的光加入其中,順著這道縫隙緩慢而堅定地擴張。直至那抹朝光躍上山脈。

  二人一前一後返程。

  顧池趁著主公酒還未醒,問了個他好奇半晚的問題:「主公,吾有一問。」

  「你說。」

  「為何主公的樂理正常?」

  沈棠似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半晌才交代:「我只會這一首。」

  無他,熟能生巧。

  顧池:「哦。」

  識趣地轉移話題。

  繼續深究,他怕主公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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