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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山野石國 湖光秋月(8082k)

2024-09-18 08:19:58 作者: 一片蘇葉
  第176章 山野石國 湖光秋月(8.082k)

  自衡州府往東北一千餘里,至饒州府。

  仲秋桂月,趙榮已在饒州之東。

  再過此處,心中難免生出感慨。

  這黑木崖到饒州關山迢遞,當初一個饒州分舵便讓他忌憚無比,不肯與惡為鄰。

  現如今,這處分舵已人去樓空,移遷長江以北。

  南部武林中的魔教邊緣人馬,也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將什麼「神教部屬」掛在嘴邊。

  仗著這種身份在南部武林恣意妄為的日子已經過去。

  從衡州府一路走來,趙榮默默聽著那些江湖事。

  近來武風盛烈,論武學者眾,可得有所悟者寡之又寡。

  聽聞一些痴迷武學之人強練功訣走火入魔,更有無雞練功者身心空洞,整日買醉。

  路邊的茶樓酒館熱鬧之極,聊著這些傳聞偶讓他們哈哈大笑,也有的叫武林人感同身受,唏噓不已。

  「來,喝酒!」

  德興花橋鎮口幾株高大馬尾松下酒旗招展,道旁客棧兩層坐滿客人。

  二樓窗口耳聽唰啦啦枝葉響動,有秋風送爽,大漲酒意。

  一名酒槽鼻漢子向同桌舉杯,幾人互相示意幹了一碗。

  「城西龍魂鏢局的侯總鏢頭也練功失敗,拿了幾句口訣就當了真,這下真是晚節不保。」

  旁邊背後掛著斗笠的同伴笑道:

  「這話倒也不假,不過侯安止應該也知道那是假的,聽說幾位鏢頭都勸過他,他卻固執非要去練,這一刀下去,那痴痴一夢也該醒了。」

  最靠窗戶攜帶兩柄短刀的江湖人聞言舉碗示意他們再干。

  「休說旁人痴痴一夢,我們兄弟三人初入江湖時,又何嘗沒有夢過呢。哪個不想天下無敵,名動四方?」

  「這侯總鏢頭執念太深,但他的膽氣倒是叫人佩服,至少咱們就不會這麼幹。」

  「不錯。」

  酒槽鼻漢子笑道:「我若犯了執念,早就花錢買上一醉,這一醉,醉夢痴夢也都一樣了。」

  「有理有理,還是老哥看得清。」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瀟湘劍神也到福州,怎沒聽過他去搶奪劍譜?」

  雙刀漢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他要劍譜作甚,就是你拿到完整劍譜練會上面的武功,恐怕也不是劍神的對手。」

  「嘖嘖,那可是一劍震懾天下各大派,將林家從必死局面中救回來的驚艷人物。」

  「可惜無緣見那劍氣,不知何等鋒芒。」

  雙刀漢子說這話時,樓下響起了店小二「客官慢走」的聲音。

  跟著嘚嘚嘚馬蹄聲響,雙刀漢子的目光錯過秋風下飛舞的酒旗,看到一名青衣人騎馬東進。


  他微微出神,一直凝望。

  忽然青衣人回過臉來,一眼看向他所在方向。

  只是一瞬間,雙刀漢子像是被鋒芒刺目,趕緊移開視線,他面露驚詫之色,兩名同伴一頭霧水。

  「怎麼了?」

  「我我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雙刀漢子愣愣一聲,他又拿起碗喝酒,卻有一半不覺間濕在了胸口麻衣上。

  ……

  臨近中秋,趙榮騎馬到了紹興邊沿。

  過一村鎮,當地正在演一出社戲,春社祈求五穀豐登,秋社慶賀一年豐收。

  這一段時間,小兒郎早起,呼朋喚友,取田中稻草紮成龍形,糊以色紙。

  等中秋那晚,夜間插燭於龍身,遊玩街市。十數人用竹竿撐之,佐以鑼鼓,喧譁鬧天。

  入了城內,趙榮更是感受到節日氛圍。

  滿街遊人花燈,路邊還有人叫賣塘魚,中秋塘魚格外滋養,是學生送先生的好節禮。

  不曾在滿街繁華中逗留,趙榮騎馬到會稽山下。

  顧愷之說會稽山千岩竟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


  愷之兄所言果然不假。

  不過,中秋時節層林盡染,更添山色。

  此時賞玩會稽山的遊客不少,趙榮登山,尋到了一條武林人把守的小徑,便知道怎麼去見表妹了。

  那些把守之人眼神犀利,極為投入。

  可等趙榮到了他們身後時,這幾人依然盯著山道,毫無察覺。

  順著溪畔一路往上,溪上有棧橋,溪岸有石屋。

  棧橋腐朽,石屋攀藤,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古物。

  古道石階上,有兩人正一邊下山一邊閒聊。

  「聖姑今日像是不太高興,大家來拜會,一個個都被攆下山去。」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聽令辦事,讓我們下山,那便下山,正好去城中喝一杯。」

  「行,但你先陪我去找藥,我的藥快湊齊了,馬上就能煉出續命八丸救我女兒。」

  「走走走」

  黃河老祖正往山下走,狹窄山道前有一處石壁攔路,視線被遮擋。

  他們拐彎繞開石壁,忽見一青衣人正漫步上山,一路流連溪畔,目映山野石國,悠然遊玩賞景。


  正要出聲詢問甚至喝止,二人細細朝來人一看,登時臉色大變,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術一般,動也不動。

  祖千秋與老頭子用眼神交流,不斷朝來人示意。

  一個在說「這人怎麼到這來了。」

  另一人回應「我哪裡知道。」

  祖千秋肚子大,老頭子長得胖,兩人自覺堵住了山道,在青衣人靠近時,全都朝旁邊膝蓋深的溪流中跳去。

  撲通撲通兩聲,讓開了道路。

  趙榮看了他們一眼,不再理會。

  黃河老祖一個人看水,一個人看天,像是沒有發現他一樣。

  直到趙榮連拐過幾個石壁,聽不到腳步聲,他們才從溪水中走上來。

  老頭子吃驚問道:「這人怎麼尋到此地的?」

  「聖姑還在上面,這可如何是好,趕緊喊人過來幫忙!」

  祖千秋瞪了他一眼:「伱瘋了。」

  「你要喊多少人來才夠?這人.這人強的嚇人,除非把東方教主也喊來。」

  「那聖姑在上面豈不危險?」

  聽了老頭子的話,祖千秋到底更機靈一些,忽然睜大眼睛,像是明白過來了。


  「難怪聖姑今日突然將大家趕下山,原來是在等.等這位。」

  「嗯??」

  老頭子聞言一驚:「不可能吧,聖姑與這位沒聽說有什麼來往。」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只能這樣理解。

  「這」

  老頭子「這」了半天,又道:「難道少年少女之間的事?」

  祖千秋心虛道:「別多嘴!就當什麼都沒有看到。」

  「快走,快走!」

  黃河老祖發足狂奔,狼狽逃下山去。

  趙榮再往前走,不多時步入竹林,入眼是道不盡的明翠。

  天光撒泄在漠漠竹林中,秋風一吹颯颯聲入耳,又叫竹枝搖曳,在明翠中勾畫出婀娜風情。

  一襲青衣溶溶在竹林中,踩在窄窄的落葉上,停下腳步,朝前方觀望。

  不遠處,正有一少女身著白裙,輕盈踩彎翠竹,橫空道上。

  她面罩黑紗,朦朦朧朧,瞧不見是什麼表情。

  趙榮腳下一點,也踩上她那根翠竹。


  竹子又往下一彎。

  他不及說話便聽到一聲嬌喝。

  「看劍!」

  這一劍刺來,趙榮腳下一點,人影飛掠而出。

  一劍斬空,聽到身後簌簌聲響,原來趙榮已來到她身後,又踩彎另外一棵翠竹。

  這份輕功著實驚人。

  任盈盈曉得他功力又進,再挺劍追上去。

  趙榮還是躲,他們在竹林中一追一逃,青影白影翻飛,將那些翠竹踩得咯吱作響,偶爾一些倒霉的竹子被生氣的少女一劍削斷竹頭。

  她出了三十多劍,連趙榮的衣角都沒有碰上。

  這比鬥劍一招敗北還叫人沮喪。

  任盈盈微微喘氣,一雙妙目隔著面紗瞪在對面少年身上,心中有些生氣,想著他是不是在用高明武功戲弄自己。

  忽然

  「怎麼樣,有沒有當初的感覺?」

  聽了這話,那黑紗下傳來清脆聲音:「什麼當初的感覺?」

  「那時在白馬莊,我們也是在樹上各展輕功,現在只是換了片竹園。」


  她眼睛一亮,頗有感觸,心想原來是這般。

  卻又問:「那你怎麼不拔劍?」

  「哦」

  「一來中秋佳節,對表妹動劍實在不美。二來我擔心又和那時一樣,丟了劍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任盈盈頓時笑了,又呸了一聲:

  「我哪還有那個本事贏你的劍,早知有今日,當時該把握機會多贏你幾次,叫你多丟幾次劍。」

  她稍有埋汰,臉上卻掛著笑意。

  站在竹頭上,她將黑紗摘了去,露出清麗絕倫的俏臉。

  隨著黑紗一摘此地再沒了聖姑,只有同年表妹。

  那一葉柳眉細細,下方瞳仁中晃蕩著一點秋波,某個青影在裡間漣漪上擺動。

  她收劍下了翠竹,在前方引路。

  趙榮緊隨其後,來到一棟竹屋。

  地上有篾刀、破開的竹片、一堆堆竹屑,還有幾個竹編花籃座椅,樣式精緻。

  屋前非常整潔,有幾片落葉也是新落的。

  趙榮在院中坐下,又聽到竹林間颯颯聲響。


  讓他沒想到是,任盈盈進屋出來後,直接將一本淺藍色古籍的遞到他手中。

  上面寫「玄天指」三字。

  竟然是原本。

  期待了許久的東西,本以為頗費周折,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拿到手了。

  趙榮不禁看向那張髮絲輕動的清麗臉蛋。

  「你看什麼!」她微含羞怒,眼睛睜得很大。

  「表妹,你這麼輕易就給我了?」

  「你能來如約而來」她說到一半又不願這樣回應,轉而道:「這玄天指我又不稀罕,唯你將它當寶。」

  趙榮笑了笑:「多謝,既然已拿到秘籍,那我可要告辭了。」

  任盈盈聞言一窒,垂眸不再看他:「你若想走,現在便可以走了。」

  「天下間誰能攔得住瀟湘劍神呀。」

  聽她語氣清冷,又見她俏臉飛霜。

  趙榮笑道:

  「妄言妄言,開個玩笑。」

  「此次特意上會稽山與表妹過中秋,當一道賞月,飲桂花佳釀。」


  若是旁人與她開這樣的玩笑,早就冷著臉趕人了。

  此時心中也想將這可惡小子趕走,可知他是什麼樣的人物,趕走了恐怕就再難回來,心中又有點捨不得。

  又想著這小子本就可惡,說些可惡的話確實正常。

  任盈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來。

  原來這竹屋之後另有乾坤。

  穿過竹林往深處走別有盛景,溪流的源頭是一片水杉林,那水淺處不及三尺,深處約摸丈許,中間是一條棧道。

  棧道最前方已浸泡在水中,上方有個小木屋,前後通透,頂蓋茅草。

  與任盈盈一道進了木屋中,前邊是一方抻出水面的木台,上方有一火爐,旁邊擱著木炭,幾壇酒密封著,壇有新泥,與白玉蓮花溫酒器放在一排。

  側邊有個花架,頂上是花,下面竹格中擺著早就準備好的吃食。

  更有一把瑤琴,一管玉簫。

  小香爐中燃著熏球,一股淡淡草藥香味能將蚊蠅驅走。

  此時日光穿過秋日水杉,落在杉林下的湖面上。

  趙榮一眼望去,棕紅的杉林與湛藍的湖水交織,宛如天上清池,偶爾鳥雀飛掠,抄水而過。

  這畫面絕美,乃隱者所求,更是詩人流連忘返之地。

  棕紅山林倒映水中如火。


  正有一湖倒影一湖詩,半湖火焰半湖藍。

  「坐。」

  讓趙榮沒想到的是,任盈盈從木屋中取來兩把小竹椅,還有兩根釣竿。

  她那柳眉輕輕一挑,頗有挑釁意味。

  趙榮笑著接了過來,坐下來與她一道垂釣。

  兩鉤香餌,釣這山湖杉國。

  不多時,表妹頻頻中魚,竹簍中魚兒歡跳。

  姑蘇表哥亦有漁獲,一條小鯽,柳葉寬大,兩寸長短。

  少女眉眼笑意更濃。

  「你在黑木崖也經常垂釣?」

  「那又怎麼可能。」

  「黑木崖是打打殺殺,互相算計的地方,哪會垂釣,今日我是第一次釣魚。」

  她笑道:「不過,某位劍神水性極佳,更在潭湖湘水上縱橫,怎麼釣技如此稀鬆。」

  趙榮沒好氣地說道:「我撒網的。」

  「嘩啦」一聲水響,任盈盈又釣起一隻手長寬鯽。


  趙榮察覺到不對。

  「我們換一個位置。」

  「不釣了,你又輸了。」

  「比琴曲不是我的對手,釣技更不如我,瀟湘劍神不過如此。」

  她笑著收起魚簍,都說中秋魚美,便將小魚放走,大魚留下做菜。

  趙榮朝她方才的位置拋杆,很快一條大魚就尾拍水面,被他釣了上來。

  「你使詐,定是昨夜在此做過窩底。」

  任盈盈哼了一聲:「誰叫你方才說什麼拿了秘籍就走的話戲弄我。」

  「本來這個位置是讓你釣的,你惹我生氣,我就不想叫你高興了。」

  趙榮笑了笑,不與她計較。

  木屋旁的菜都是早間做好的,此時熱一下就能吃,就連那魚也早調好湯汁,丟入其中煮熟便可入味。

  午時用了飯菜。

  他們又喝了不少桂花酒。

  任盈盈將那玉簫送與他,又彈奏起那一曲滄海一聲笑。

  她知道這一曲,趙榮是可以合奏的。


  琴簫之聲,迴蕩在杉林湖水之間。

  時間過得極快,他們聊聊江湖事,談談曲子,任盈盈又糾正他的《梅花三弄》,轉眼晚飯都已用過。

  回到前方竹屋,月亮正圓。

  新酒再開兩壇,他們坐在竹屋的屋頂上。

  任盈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感覺江湖離自己很遠,她從未有過這般輕鬆疏朗的時刻。

  清輝讓那絕色容顏更加清麗,眼眸之中清光平鋪。

  她幽幽看向一旁躺在屋頂、頭枕雙臂的少年。

  忽然間又想到什麼,感覺江湖拋也拋不開,不由將整壇桂花酒抱起來,連續喝了幾口下去。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沒有。」

  「那」

  「只是江湖浪涌,由不得人。」

  趙榮能體會她的話:「東方不敗待你如何?」

  「極好。」

  任盈盈道:「東方叔叔叫人佩服,他將仇人培養在身邊,給予高位,指點武藝,這便是天下第一的氣魄。」


  她側目看來:「你那樣聰明,又與曲洋相熟,肯定猜到我要去幹什麼。」

  趙榮沒有否認,望了她一眼:「你要我幫忙?」

  「不要。」

  她把酒罈放下,也看向夜空:「你只認識表妹,又不識聖姑,更何況江南四友與你交好。」

  「他們四人雖然隱居梅莊,但對神教只是失望,卻比你想像中要忠心。」

  「你想帶他們回衡山,多半是很難很難的。」

  趙榮正思索她的話,又聽到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其實也有辦法。」

  「等我爹重出江湖,黑木崖必然要到梅莊問罪,那是死罪,楊蓮亭也不會因為他們看守多年而念舊情。」

  「你等這些人上門問罪,這四人最後的念想便沒了,這時出手,他們一定會隨你去衡山。」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你的目的就達成了。」

  「上次我去梅莊,這四人對我也極為有禮,可他們看押我爹十多年,我對他們難生感激,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叮囑手下人,不會打殺他們。」

  趙榮沒想到她已經考慮得這般周到。

  「那豈不是叫你處處為難?」

  她還是躺著瞧月亮,眼睛卻稍稍斜向他這邊:


  「你上次說過什麼話,可還記得?」

  趙榮的大腦飛速運轉,笑道:「表哥與表妹的關係,自然極好。」

  任盈盈露出一絲笑意:「既然如此,這有什麼為難的。」

  「衡山派的底蘊到底差了這一些,梅莊這四人與你派志趣相投,他們實力不差,又能帶些傳承過去。」

  「倒是好歸宿。」

  「我也能知曉黑木崖何時派人南下,若你沒有足夠的人手打探消息,那就在臨安等著,我會告訴你。」

  趙榮笑著起身,拿起旁邊的酒罈子:「來,敬這輪明月,也敬你。」

  「砰~」

  那清脆的酒罈碰響,似乎再多用一分力氣,酒罈就要裂開。

  任盈盈與他同飲,放下酒又道:「若江湖事了」

  她停頓一下,趙榮順勢問:「江湖事了,又如何?」

  「我就找個地方退出江湖,不再理會什么正邪兩道。」

  趙榮又問:「會是哪裡?就在此地嗎?」

  她搖了搖頭。

  趙榮又猜:「洛陽綠竹巷?」


  少女微帶薄怒瞪了他一眼,覺得他其實也很笨,又馬上扭過頭來,不去看他。

  「那是哪裡?」趙榮反而好奇了。

  她對著月亮,腦海中閃過那天梅莊前的風雪,她還背著那把瑤琴,手中還有油紙傘。

  心中有一絲羞怯,卻又徐徐念著:

  「江南偏鄉,太湖之畔,姑蘇燕子塢。」

  趙榮沒有再回話,又邀請月亮共飲一杯。

  風雪山神廟的記憶再度湧現。

  這一晚,趙榮又在竹屋外院落中的竹椅上對付了整夜。

  當然,他多了一張柔軟靠被,怎麼都要比山神廟舒服。

  皎潔的月光如同銀河灑落,清輝如被,懷抱秋風,倒也有幾分愜意。

  竹屋中的少女很晚很晚才睡著,幾次貓著步子到窗邊瞧,看他有沒有睡下。

  偏偏月亮那般明亮。

  月下少年總是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憶起一些可惡叫人惱恨的事,可是朝他一瞧,又能讓人歡喜,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果然


  第二日一早等任盈盈醒來時,外邊哪裡還有人影。

  她看到竹椅上有幾片竹葉,上面刻著字:

  「表妹,有人來探望你,我就不與你打招呼了。」

  「我先去臨安,還是上次住過的地方。」

  這一天.趕著中秋之後上山拜見聖姑之人,一個個都狼狽下山。

  ……

  趙榮下會稽山後第一日便朝著臨安去。

  他一路走一路研究玄天指,在夕陽落山時便來到靠近臨安的小鎮上。

  表妹要對梅莊動手,那就省得多跑一趟。

  到了夏履鎮西,至棲山,接近越王勾踐棲兵的地方。

  此地有一佛寺,名曰深遠寺。

  寺中塑有越王、歐兜祖師、夏仙師等像。

  「咚咚咚~~!」

  這深遠寺原本平靜,今日卻有急促馬蹄聲響,趙榮遠遠聽到喊殺聲,不由收好秘籍,催馬趕路上前查探。

  「師兄,這是陰譜!」


  「竟然與我們所收集的大不一樣,好得很啦。如此一來,師父又能將劍譜完善。」

  「哈哈哈,不錯!」

  兩名衣著鮮艷的青城弟子笑著踏出深遠寺大門,望著那些逃跑的江湖人,他們更是得意。

  以往遇到這些江湖人,他們還要斗上一斗。

  如今遇上,敢和他們搶東西,那真是隨意打殺。

  青城派所圖甚大,余滄海已經不滿足整理得到的劍譜,派出數名得力弟子下山搜尋。

  這些得力弟子,無不是切割過後的強人。

  即便劍譜不完整,那也是今非昔比。

  池人椿與畢人信在深遠寺打殺一通搶到袈裟碎片後,那些放棄劍譜逃走之人他們不屑再追,可是卻有一不知好歹的青衣人騎馬過來。

  上深遠寺是一條岔道,過路之人不必途徑此地,這只能是衝著他們來的。

  當日余滄海登門福威鏢局時,他們還不夠資格跟在余滄海身邊,故而並不熟悉趙榮的長相。

  青衣執劍的少年,江湖上多了去了。

  此地細算還在紹興,與衡陽足有兩千里地。

  在衡州府看到青衣人那還要避一避,在紹興這邊,他們的膽子可就大多了。

  尤其近來武功大進,他們心下膨脹。


  趙榮聽到那川西口音,再看這二人打扮,不禁微微失神。

  難道余滄海現在也是這個模樣?

  「龜兒子,你在看什麼!」

  池人椿喝罵一聲,覺得來人的目光頗為冒犯。

  「聽說你們得了劍譜,拿來我瞧瞧。」

  趙榮話音才落,那畢人信已經抽出寶劍:「我看你是找死!」

  他大吼一聲,一劍朝趙榮刺來!

  青城劍法講究的一是快,二是密,那種大開大闔,以慢打快的招式基本沒有。

  畢人信用的依然是松風劍法。

  但這陣松風在旁人看來那是迅捷無比,端是把「風之迅」這三字演繹到青城派的極致!

  嵩山小太保來應付,那也要小心翼翼。

  只因這人不僅劍快,身法也是極快。

  可叫畢人信沒有想到是,他的劍快,這青衣人的劍更快!

  他每刺出一劍,其後都是「叮」的一聲!

  劍尖碰劍尖,是那樣的精準。


  他平削一劍,對方總能快速招架。

  畢人信以快劍連攻二十多招,全都被接下。

  「師兄,我們一起動手!」

  「這龜兒子一定也練了辟邪劍法,身上肯定有劍譜!」

  「好!」

  池人椿也大吼一聲,拔劍出鞘。

  兩柄快劍在身前本該是危險至極,又讓二人驚悚的是,接連二十招過去,這少年抵擋一個人與抵擋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麼分別。

  趙榮露出一絲恍然之色,已經把兩人的劍法全部看透。

  這青城派劍譜不全,於是將本派劍法與所練的辟邪心法結合。

  眼前這兩名青城弟子根據殘缺功訣運燥氣行任督提速,這才讓松風劍法威力大增。

  他失去了興趣,下一劍與對方長劍再次撞在一起。

  這一次,其中一名青城弟子立時虎口迸裂,長劍脫手!

  「啊~!」

  畢人信吃痛慘叫一聲。

  他的身法快,劍也快,只是內力依然和原來一樣差。


  碰到高手以劍撞劍,登時長劍就拿不穩。

  面對趙榮,他們根本做不到避劍而攻。

  一旁的池人椿大吃一驚,猛地朝後退去!

  師父與他們講過劍法弊端,此時也知曉對方與自己並不一樣。

  忽然一道青影撲來,他眼睛一花,跟著喉嚨驟痛。

  完了~~!

  他劍還沒抬起來,心中只剩這一個念頭。

  畢人信緊隨師兄動作,他不顧虎口崩裂之痛捂著喉嚨。

  剎那間心中只餘一個念頭:好快的劍!

  「咚咚~~!」

  兩人接連倒地,趙榮的劍上連一滴血都沒有沾。

  「看來余滄海的劍譜挺全。」

  趙榮嘀咕一聲,從其中一人胸口翻出一塊破碎袈裟。

  上面果然是辟邪劍譜內容。

  他看了一眼,便放在手中發勁一搓,碎成渣的袈裟被他隨手揚掉。


  余觀主胡鬧啊。

  趙榮抬眼看向川西松風觀方向。

  從衡州府一路走來,所見所聽多是某某有些感悟,或者是誰切割練功失敗。

  切割練功練成的,目前只看到這兩個,還都是青城派的。

  仔細一想,當日在林家祖宅的青城弟子確實多。

  旁人記了陽譜,又記陰譜,記個幾句糊裡糊塗,可能記陽譜的人更多一些。

  這些青城弟子一人記一句,大占便宜。

  青城弟子也是瘋狂,這殘譜練出來距離無敵天下遠得很,怎麼捨得說切就切的。

  青城四秀青城四姐妹?

  趙榮一想到那個畫面,就有點不忍直視。

  一路想著青城派的事,趙榮又奔著臨安去了。

  他的記憶不算差,上次來回兩趟。

  這會兒城中雖然被花燈彩帶點綴覆蓋,那些望風露台、飛廊高樓還好生生屹立在那裡。

  落腳地是約定好的,還在西湖附近的悅來客棧。

  入臨安第二日,趙榮所在的客棧就有人敲門。


  「大師兄!」

  三名衡山弟子入了房間恭敬問候。

  趙榮笑了笑:「你們可曾拜會過梅莊?」

  「去過,中秋時還去送了兩壇桂花酒,都說是大師兄所贈。」

  「可有收下?」

  「收下了,只是問大師兄你何時再去梅莊,我們只道不知,他們也不為難,又送回一些果品。」

  趙榮微微點頭:「除此之外,可有給你們傳過什麼訊息?」

  「沒有。」三位弟子都搖頭。

  趙榮想了想道:「近來注意一些,若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我若不在,會在這桌上給你們留書,一看便知。」

  「是!」

  三人應了一聲,激動地退去。

  他們是衡山外門弟子,雖然辦事機靈,但武藝稀鬆。

  能面見掌門大師兄且說的上話的機會,那可是少之又少。

  更何況,掌門大師兄可是江湖人敬仰的瀟湘劍神.!


  趙榮朝梅莊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想著現在要不要去拜訪。

  還是算了此時不太合適。

  若四友能入衡山,那自然極妙。

  雖然門中弟子都在練劍,又練劍陣。

  可是能單獨拿出來稱得上太保級高手的,寥寥無幾。

  多半只能算嵩山黑道高手或者是天河幫的某把交椅。

  畢竟,練新劍法的時日還是太短。

  衡山派有光明的未來,卻需要時間。

  趙榮不能拿自己的標準衡量在普通弟子身上。

  不過,幾位莊主一來那就不一樣了。

  且不談傳承如何,明面上的戰力底蘊便能多出這幾位。

  就按照姑蘇表妹說的來吧,屆時四友徹底放棄黑木崖,我才好帶他們回衡山。

  趙榮僅在臨安待到第五日,就收到表妹傳信。

  任大教主,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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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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