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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即將迎來新帝

2024-09-19 07:43:23 作者: 非10
  第635章 即將迎來新帝

  李隱轉過身,面色看不出分毫波動過的痕跡:「請先生入殿。」

  片刻,駱觀臨行入殿中,身上帶著潮濕雨氣。

  雖已深春,雨水仍有兩分寒意,李隱立即讓宮人取來炭盆,為先生烘衣暖身。

  「多謝王爺。」駱觀臨深深施禮,將手中文書呈上:「此乃登基大典流程擬定,請王爺過目。」

  李隱一手接過,一手扶正駱觀臨的身形,見其形容不乏疲色,道:「這些時日叫先生受累了,此等繁瑣之務先生本不必事事親為,倘若累壞了身子,豈非叫本王心生愧責。」

  駱觀臨的語氣一絲不苟:「如今大事初定,各處可用之官員或事務生疏,或無法盡信託付,而登基大典事關重大,全程無小事,實不可有絲毫大意。」

  言畢,與李隱道:「在下知王爺事務繁忙,但流程之事不可馬虎,還請王爺勿厭其煩,務必仔細過目。倘有存疑處,由某來為王爺解惑。」

  駱觀臨的態度認真而又自我,甚至有一絲強硬之感。

  誠然,這並不討喜,但往往令人十分放心。

  這些時日,他一心撲在登基大典之上,旁的事務一概無暇過問,常常因為大典的禮制流程與別的官員生出分歧,乃至爭吵。

  李隱看似從不主動過問什麼,但他很清楚,駱觀臨為他爭取到了足夠體面尊榮的禮制,卻也絕不准許有「逾制」之處。

  此刻,李隱依言坐下,細緻過目典儀流程。

  駱觀臨也被賜了座,腳邊置炭盆,恭坐於下方,為李隱答疑解惑,他說到每一節流程時都很熟悉清晰。

  一名內侍總管上前換茶時,見得這情形,含笑低聲說了句:「王爺與先生對坐議事,倒已見君賢臣明之象了……」

  李隱尚未反應,駱觀臨已頃刻間沉下了臉色,抬眼呵斥那內侍。

  「大典尚未完畢,便敢如此妄言,倘若傳揚進有心者耳中,豈非徒增事端!」

  那內侍面色一變,連忙跪下認錯,自扇耳光。

  駱觀臨臉上沒有憐憫,面向李隱,勸諫道:「此言未必事大,但如此不知慎言者,卻是不堪留在王爺身側侍奉。王爺須知,若為帝王,過於仁慈心軟,同樣是為失德。」

  這甚至稱得上是重話了。

  李隱卻依舊謙遜平和,面露受教之色,從善如流地讓人將那內侍帶了出去,並撤去其總管之職。

  駱觀臨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向李隱垂首示意罷,便將話題重新轉回到大典流程之上。

  李隱從始至終都很配合他,哪怕在一旁侍奉的宮人眼中,這位駱先生言辭激烈,態度強勢,不知變通到甚至讓人時常為之捏一把冷汗……幸而榮王殿下寬和仁德,否則早不知被拖下去多少次了。

  李隱從一開始便很清楚,駱觀臨真正忠於的並不是他李隱這個人,此人所擁護的是李氏江山,是李氏君權,而他剛巧是可以讓對方施展抱負的那個合適人選,如此而已。

  駱觀臨此一類人,想做名士,想為名臣,想要流芳千古,想要博得一個為國為民之名,為此他們會嚴於律人,包括自己以及君主。

  他們是制度的化身,堅定信奉君臣父子之道——而【君臣父子】,此中有君臣父權,卻從來沒有女子容身處,這正也是此人極力反對明後當政的原因,女子為帝,觸犯粉碎了他根本上的信仰與利益。

  此類人多數是自大自負的,眼中容不下沙子,心中容不下異類,窮其一生都在尋找能讓他們施展抱負並給予他們包容的仁明君主。

  在李隱看來,此類人同樣也是最好掌控的,只要給予他們敬重,成全他們的美名,便可使他們感激涕零,跪呼明主,鞠躬盡瘁。

  如此之君賢臣明,根本上不過是各取所需,但這樣的君臣關係,方為真正的穩固長遠之道。

  駱觀臨起身行禮告退時,已近子時。

  夜中寒涼,出宮即便乘轎也尚需耗時半個時辰,李隱便留他在甘露殿歇息。


  古有君臣抵足而眠之佳話,駱觀臨猶豫了一瞬後,未曾拒絕,在宮人的指引下移步偏殿。

  夜風未止,熄燈後,駱觀臨披衣站在窗前,隔著一道長廊,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佩刀禁軍踏著夜色而來,一名內侍小跑著為他提燈。

  駱觀臨辨認出,那人是李隱的心腹,統管京中禁軍。

  已是這般時辰還要過來匯稟公務……

  駱觀臨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京中近來戒嚴非常,城中巡邏排查十分密集,李隱行事一貫謹慎,為了登基大典順利進行,這原本無可厚非,但若只是尋常戒嚴,李隱的上心程度似乎過了一些……李隱固然謹慎,卻也一貫從容,凡事因暗中運籌帷幄,方顯出表面淡泊之感。

  駱觀臨眼前閃過方才在內殿談話時,李隱數次無意識慢慢摩挲扳指的動作。

  這動作很細微,但李隱很擅長偽裝,這小小動作在旁人身上算不得什麼,出現在李隱的身上,卻值得留意。

  在駱觀臨看來,這似乎說明李隱並不完全如表面看來那般平靜耐心從容。

  再結合這深夜前來的禁軍統領……他是否可以猜測,是出現了什麼計劃之外的變故,擾亂了李隱的心緒?

  足以擾亂李隱心緒之事,必為大事……

  駱觀臨負手凝望天際現出的幾顆模糊星子,心間不自覺地浮現了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讓他心神震動,他看似未動,心中諸聲卻已喧囂。

  依常理而言,縱然不論勝敗,卻也絕不可能這樣快……但他的主公,何曾遵循過常理?

  心神搖動間,駱觀臨驀地移轉腳步,下一刻卻又忽然頓住。


  這不受控制踏出的一步,是他這些時日最魯莽的舉動。

  方才有一瞬間,他急於去探聽印證,或者說,他該去見太傅……但萬千漂浮而起的心緒,下一刻悉數被壓落於心底。

  若他猜測為真,李隱如此戒備,必然封鎖了消息。

  而太傅因先前在太原擁立過皇太女,一直被李隱的人手暗中密切監視著,此時這監視必然更勝之前……

  早在京中第一次碰面時,太傅便暗示過他,不必也不可再有書信往來,一切按照原計劃行事,必要保證萬無一失。

  如今這般關頭,每個人都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之下,時刻如履薄冰,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或許都會招來疑心,因此毀掉全部謀劃。

  那便不去探聽。

  她回來與否,對天下人而言很重要。但對計劃而言,並不重要。

  他也不必去探聽什麼,若他的主公當真回來了,來日他留下的局面,便將是最好的賀禮。

  昏暗中,駱觀臨向著東南方向,深深端正一禮。

  去年,他離開洛陽的前一晚,也曾這樣向著北方行過一禮。

  他從來不曾負氣。

  他只是自慚形穢。

  彼時聽聞主公北去,他久久未能回神。

  在那樣的決策之前,一切為國為民的震耳口號都顯得蒼白淺薄了。


  靜立庭院的那一夜,無人知曉他經歷了怎樣的心路轉變。

  洛陽已不需要錢甚,錢甚已無用武之地。

  駱觀臨卻尚有可為之事。

  若只於局外指點江山,不敢以身以聲名入局,算得了什麼謀士?如何配得上如此明主?

  另為他人家奴又有何妨,本就一身污名,何懼再添一重。

  他此時所行,即為他所求,因此行事前不必解釋,事後也無需正名。

  駱觀臨凝望天穹許久,轉身時,眼底唯余決然之色。

  接下來數日,李隱很少離開甘露殿。

  殿內每日往來官員不斷,除了政事之外,餘下之言皆與即將到來的登基大典有關。

  駱觀臨大多時間隨同李隱左右,協助處理事務,也從未再邁出過宮門半步。

  除了忙於登基大典的官員之外,出入甘露殿者,也多見武官。

  京城外並不太平,據說「卞軍餘孽」糾集了不小的勢力在作亂,許多官員怒斥,這是存心想要擾亂登基大典,反賊亡李氏江山之心不死,其中只怕還混有其他異心者,務必誅盡才好。

  幸而即將登基的新帝有先見之明,提前便調動了黔中道兵力前來,黔中道大軍這兩日便能抵達山南東道,此番必能確保大典不被攪擾,且可一舉徹底肅清全部餘孽,並藉此立天子之威。

  但京師外的動亂還是影響到了京師,百姓們這幾年經歷的戰亂太多了,一點風吹草動便讓他們猶如驚弓之鳥,不敢再出城走動。

  這倒也是好事,正值緊要關頭,減少不必要的人員流動更有利於控制局面。


  繞是如此,京中的戒嚴程度也一再增加。

  而大多官員所不知道的是,各城門處戒嚴的更有來自各處的消息,它們被一層層反覆篩選過,才被准許流傳開來。

  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長久之下難以保證,但維持到登基大典完成即足矣。

  城內是嚴密巡邏的禁軍,城門處層層把守,城門之外亦有禁軍巡視,再往外,是李隱用來「平亂」的大軍,如此一重又一重的緊密部署,令整座京畿儼然已如鐵桶一般,連一隻飛鳥也很難脫離掌控。

  京中各處戒備,緊繃,忙碌,一切卻又井然有序。

  李氏宗室人員大多早早便已抵京,他們是昔日在聖冊帝對宗室的屠戮之下的倖存者,李隱登基為帝,於他們而言是一種真正的撥亂反正。

  這些年來他們大多數人早已沒了實權,如今江山重歸李姓,他們都期待著重新掌權,大多心緒昂揚勃發,數著登基大典到來的日子。

  到今日為止,距大典僅餘三日了。

  數到此處,便有人私下議論,那位在宗室中一直握有實權,例外般存在的宣安大長公主李容,至今還未抵京。

  李容早在一月前便已動身。

  半月前,李隱親自下令遣了一支禁軍出京,前去相迎這位久違的皇姊。

  此一日,那支禁軍返回京中,只帶回了宣安大長公主的幾句話。

  她自稱路途顛簸之下患病難行,所感風寒極易染人,思來想去,為免衝撞了登基大典,遂選擇暫避京外養病,待大典完成之後,她會即刻入京,親自向新帝請罪。

  李隱聽罷,並無怪罪之言,差遣醫士前去,並出言寬慰皇姊,讓她安心養病。此外,慮及京師以南動亂頻發,正陷入兵亂之中,遂派遣禁軍五百餘,前去保證皇姊的安危。

  當日,醫士與禁軍便離京而去。


  對此,李隱心中已有分辨——看來他這位皇姊,已經知曉李歲寧歸來的消息了。

  他的消息封鎖目下只能控制在京畿之內,對於從淮南道方向趕來的李容,卻是無用的。

  李容曾在太原親口證實過李歲寧的皇女身份,而據他暗中探查,李容與常闊似乎「關係匪淺」……

  此刻李容藉口患病不肯入京,擺明了是要觀望勝負,或者說……已經準備重新倒向李歲寧了。

  他這位皇姊到底不是蠢人,該知道單憑她當初在太原力助李歲寧之舉,便很難再得到他的優待,如此之下,繼續選擇活著回來的李歲寧,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如此也好。

  李容若入京,反而要費心提防她另有所圖。

  此刻將未知的麻煩悉數阻隔於京師之外,只待登基大典結束之後,再一一妥善處理,才是最好的局面。

  當然,最好的結果當是在京師外平亂的大軍將不該回來的那個人一舉除去……

  什麼功勳奇偉的皇太女,且不說他從不曾承認她的李氏身份……而誰又能真正作證她不曾死在北境?縱有可作證者,皆為亂黨爾,務當誅盡。

  成為了天子,便掌控了真相。

  可惜直覺告訴他,她既回來了,便不會那麼容易死去。

  既如此,他這個天子,便慢慢殺她。

  李隱尚有雅興於窗前獨坐,與己對弈。

  由他一人之手促成的棋局之上,廝殺正熾。

  殿外,被雨水洗過的春意中愈見濃綠。

  接下來數日皆是晴日,大典前夕,欽天監官員夜觀天象,皆安下心來。

  明日三月初三,是個可以預見的晴好吉日。

  萬事俱備,動盪多舛的大盛江山即將迎來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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