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歐提努斯的警惕

  無邊無際的海面上，一道模糊的幻影正不帶任何猶豫與迷茫的衝鋒著。

  在幻影的中央，是一隻矯健的鷹隼。

  儘管此刻的速度和棲息環境都與自己的生物本能大相逕庭。但這隻以聰慧和頑固著稱的野獸卻沒有任何不適應。

  它甚至還發出了高昂的啼鳴，宛如見到老師巡查時裝出一副端正模樣的學生一般。

  而讓它這麼賣力的原因也很簡單。

  踩在它背上的，是一個十四歲左右，有著長長波浪卷頭髮的少女。

  無論是像影子一樣拘束在全身的黑色妝束，有著魔女風格的斗篷和帽子，還是那閃爍著綠色光芒的眼眸，都清楚的昭示了少女的名字。

  歐提努斯。

  她是已經踏入了本不能在現世證明其存在的神之領域，被稱為魔神的魔法師。

  「真是麻煩……」

  歐提努斯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情緒，但依然暴露出了內心中的些許不快。

  沒想到在只剩下最後一個素材需要回收的時候，會與歐雷爾斯撞了個正著，讓她不得不親自出手。

  身為這個世界唯一也是無敵的存在，她理應遇不到任何能與自己抗衡的敵人。

  ——除了她自己。

  魔神們擁有無限的可能性，但因為狀態異常，歐提努斯不管做什麼事，成功與失敗的機率都是一半一半的。

  小到發起一次攻擊，大到為了完成某個目標而付出的努力。

  她越是為了成功而努力，她自身不受控的可能性就越是會幹涉世界，增加能令她失敗的手牌。

  歐雷爾斯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用道家的術語來解釋，他就是歐提努斯的人劫，是被她的可能性親手創造出的不幸。

  能對抗魔神的只有魔神，為了能創造出與歐提努斯對等的敵人，已經在過去停止更新的伺服器又重新開了新版本，朝著擁有資格的候選者發布了登臨魔神之位的主線任務。

  結果歐雷爾斯歡天喜地接了任務，湊齊了素材，在升華的過程中才突然發現這個位置還沒有解除綁定，它的主人只是暫時洗號去了。

  這種關鍵素材的缺失導致對方永遠的錯失了本來也不屬於他的機會，只能一直卡在這不上不下的狀態里。

  因此，於情於理，歐雷爾斯都會不計一切的尋找到身為阻道之敵的歐提努斯。

  而她自身的可能性也會不斷的給對方上buff。

  如果想要將其抹殺，在使用魔神之力時，歐提努斯就會不斷的骰出失敗的那一面。

  可認真去打，又會因為他已經並非普通的魔法師，而是本應成為魔神的人，總會以平手收場。

  對於這種打不死，趕不走，像狗皮膏藥一樣纏人的敵人，就算是歐提努斯，也不能對其嗤之以鼻，頂多也就是抱有輕蔑而已。

  所以，相位火花營造的命運中，格雷姆林又正好在進行最後一步的關鍵時刻撞到了歐雷爾斯，將進度和蹤跡都全部暴露出來。

  為了計劃考慮，她也沒有執著於和對方分出高下，而是選擇帶著格雷姆林先行離開。

  反正預定的目標也已經完成了。

  「終於，終於得到了……」

  雖然遭遇了不少礙事的傢伙，但看到浮在自己披風身後的物體時，歐提努斯冰冷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由衷的表情。

  那是好像冰箱一樣的大型容器，裡面裝著包含腦部在內的數個臟器集合體。

  因為從內到外都充滿了像是羽翼一樣，質感卻粘稠無比的奇特物質，它並不顯得恐怖，反而像裝滿了水的氣球一樣滑稽。

  歐提努斯隱約記得，這似乎是什麼第二位的空殼，但因為對這種廢料並不在意的緣故，她並沒有去記對方的名字。

  只要對方還能產出這叫做未元物質的素體就足夠了。

  歐提努斯心念一動，數個圓球狀的核心就徑直撞入了這座冰箱之中。

  如她所料，在接觸到這些從那些古怪鐵鳥的殘骸中奪來的核心時，冰箱裡的未元物質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樣，裡面的電極和纜線都失去了顏色，迅速的包裹住核心將其同化。

  不一會兒，在絲絲好像電流一樣逸散的力量面前，迸裂的聲音就不斷傳了出來。

  「很好，」歐提努斯滿意的點了點頭，「它果然能同時兼具整體論超能力開發與磁場力量，作為槍的素體而言，這種強度已經合格了。」

  魔神之力是超脫於世界的力量，僅靠魔法側的力量根本無法得到完美的素材，因此必須以科學來彌補欠缺的部分。

  本來她對格雷姆林沒取回原定天然素材還有些不滿，但現在看來，這個替代品或許會更符合自己的要求。

  尤其是那名為磁場力量的性質。

  隨著閃耀著光芒的電流逐漸膨脹成交錯的波紋，冰箱裡的那個素體已經有開始復甦的跡象了。

  不是用自身能力製造出缺失的身體這種程度的復甦，而是憑空讓符合當前力量等級的原生肉體復原出來。

  這一幕讓歐帝努斯有所警戒起來。

  沒錯。

  明明應該在站在所有人頂端的魔神露出了警戒的表情。

  要用人類的腦袋與心臟實現那種現象，獲得這種程度的力量。

  坦白說，這已經超越了她印象中超能力和魔法的範疇。

  魔神也只不過是魔法的一環，超能力的原理也是有跡可循的規則，它們只是力量的不同體現方式。

  但眼前的磁場力量，讓身為魔神的歐提努斯感到了異常。

  她的智慧可以看穿磁場轉動的運行原理，但卻不理解這份力量是如何誕生於這個世界上並擴散開來的。

  第一個獲得這份力量的人，有著不少問題。

  雖然魔神也並非全知的存在，但歐提努斯依然感覺到了某種不對勁。

  不論是被提前轉換為素體的未元物質還是這完美適配的力量，都十分可疑。

  放在平時，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可現在……

  「沒有時間去追究這種細枝末節了。」

  歐提努斯將手中馬上就要恢復人形，已經在喉嚨中醞釀出狂妄笑聲的垣根帝督整個人捏成一團排球的大小，重新弄塞到了冰箱裡。

  獲得了這樣完美的素材，必然會讓她無限的可能性重新增添讓其失敗的王牌。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不管做出怎樣的隱藏，敵人一定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在關鍵的時刻趕到，然後製造主神之槍時扯她的後腿。

  戰鬥是不可避免的一環。

  哪怕是現在還沒開始製造，有關她目的地的情報可能已經被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傳遞出去了。

  至少對總是如影隨形的跟在格雷姆林身後的歐雷爾斯肯定如此。

  「雖說是半吊子，但也是麻煩的構造，遲早要想辦法處理掉他。」

  歐提努斯靜靜的抬起頭，俯視著下方的據點。

  但雖然說著麻煩，可她的臉龐仍然如萬年冰山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仿佛這件事對她而言就像早就明白解法的拼圖，已經脫離了動腦的階段，只是增加了活動的工作量而已。

  從現狀來看，會給予自己驚喜的，可能並不是歐雷爾斯，而是另一個人。

  「羅蘭……」

  少女陰沉著臉。

  想起這個曾經被自己誤認為歐雷爾斯同黨，用魔神之力抹消後，卻又再次冒出來的人，歐提努斯的表情愈發冷淡起來。

  但在她碧綠的眸子裡，象徵著戰爭的大神本質卻興奮而猙獰的躍動著。

  過去的她習慣於用槍解決問題，正因如此，在沒槍時留下的失敗才會顯得那麼顯眼。

  「如果真的是你的話，可要快點行動了，畢竟我可是那樣承諾過了」

  歐提努斯緩緩落在下方已經布置妥當的舞台上，低聲囈語著。

  「……你跑不掉的。」

  ————

  歐雷爾斯的身影化作一條白線，如履平地的在海浪上涌動著。

  這個總是一臉和善的老好人此刻的表情布滿了悲傷與憤怒。

  因為太過心急的緣故，雖然已經有所克制自己的力量，但身後的席微婭還是差點被他甩在身後。

  「笨蛋，冷靜一點！」

  席微婭氣喘吁吁的呵斥著前方的歐雷爾斯。

  雖然她是聖人，但在長時間的超音速移動下，一樣會感到疲勞。

  「根據情報所說，再往前一點就是格雷姆林的據點了吧？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才中途棄船選擇步行趕過來的啊！」

  她有些惱怒的抱怨著。

  「我可以理解你的不甘心，但正是因為如此，要是走到這裡才被發現，一切才真的前功盡棄了吧！」

  在陪著歐雷爾斯進入學園都市中，席微婭還沒來得及欣賞這座城市的風光，就被歐雷爾斯因為街上亞飛捕捉犯罪者的場面，專門拉來探查藍夢公司。

  她本來還以為這又是對方忍不住想要多管閒事，結果沒想到與同樣潛伏進來的格雷姆林撞了個滿懷。

  在發現他們後，格雷姆林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各顯神通，看上去儼然是要將大戰提前引爆的樣子。

  如果不是遠方的大樓突然爆發出劇烈的警報聲後，暴露了這群傢伙的真實目的，恐怕還真被這群狡猾的傢伙得逞了。

  雖然最後的結果也沒差就是了。

  要不然他們也不用如此苦哈哈的偷偷趕路。

  「抱歉，我的確有些太著急了。」

  聽到席微婭暗藏關心的埋怨，歐雷爾斯也停住腳步，苦笑了一聲。

  「只是，一想到我又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提前阻止他們將最後的素材取到手，心情不免就有些沉重。」

  「這也不是你的錯的吧，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提起這件事，席微婭有些黯然，「都是因為我拖了你的後腿，不然就算歐提努斯趕來，在不用顧忌我的情況下，你完全可以強行留下或者毀掉那個素體。」

  「不，你無需對這點感到介懷。」

  歐雷爾斯搖了搖頭，「在未元物質被奪走那一刻起，這件事就已成定局了，說到底，這都是我的傲慢所導致的苦果。」

  如果不是因為想要獲取情報，格雷姆林的魔法師於他算不上什麼麻煩。

  至於席微婭所說的原因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他的確顧忌席微婭的安危，但以當時的場面來看，他就算什麼都不顧也會造成一樣的結果。

  雖然在魔禁中，是個人都覺得自己可以和魔神過兩手，但這種想法本質上和那群想要撈月亮的猴子一樣可笑。

  他們印象中的魔神和真正的魔神的區別，比水中月和真正月亮的差距還要大。

  正是半隻腳踏入魔神領域，已經開始行使魔神力量，理解了其中的恐怖，歐雷爾斯才明白，他當時是絕對贏不了歐提努斯的。

  為了不波及遠方人群，就此各退一步的離去，既是他的本心，也是為了給予雙方吞下各退一步這個結果的藉口。

  「無論如何，我也要把握住這僅有的機會，破壞掉歐提努斯製造槍的計劃。」

  歐雷爾斯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滿是決意。

  「真拿你沒辦法，」席微婭低嘆了一聲。

  但清楚歐雷爾斯過去的她也明白這件事的必要性。

  這是一旦失敗就會讓全世界滅亡的危機。

  「不過，有件事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給藍夢公司留下那樣的字條，如果只是想警告或者尋求支援的話，等我們找到了再傳遞給不列顛王室會得到一樣的結果的吧。」

  「反正破除掉外圍的防禦，為他們進攻做出準備也需要一點時間，留下這麼明晃晃的線索不會打草驚蛇嗎？」

  席微婭有些困惑的說道。

  「我記得你說那傢伙是不得了的怪物吧，這樣暴露出來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提起這件事，歐雷爾斯也抬起了銳利的眼眸，回憶著那天的一切，

  學園都市在外界有著諸多流言，藏污納垢的罪惡之都，又或是承載了人類希望的新星之城。

  但不管這座城市在之前是怎樣的模樣，他現在所看到的，只是一個在絕對的獨裁之下誕生的美好烏托邦。

  「無論它最終的目的是什麼，至少現在他的行為，是一個好人，這就足夠了，如果事情真的出現了變故，他或許能成為保險。」

  所以，羅蘭，如果你真的是我想像中那個怪物的話。

  就讓我見識一下吧，磁場力量的性能——

  席微婭皺起了眉頭，剛想在說些什麼，就在這時，猛烈的震動突然傳了過來。

  她驚疑不定的抬起頭，一臉凝重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遠方被霧氣包裹的海域與暗礁上，由腐朽的木材與鏽蝕的鋼鐵堆迭而成的島嶼已經露出了冰山一角。

  「這就是……船之墓場？」

  「是的，從這種動靜來看，我們找對地方了。」

  歐雷爾斯沉聲說道，一雙蘊含著幽沉光芒的眼睛，默然的審視著前方。

  「做好準備吧，席微婭，接下來，就是決一死戰的時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