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晴天娃娃

  我的屍體並沒有被刻意隱藏，經過警方的大力排查，終於在一處廢棄老街找到了我。

  布滿青苔的瓦片屋檐之下，掛著一具人皮製成的晴天娃娃。

  兇手的手法不是很好，空蕩蕩的人皮娃娃飄不起來，沾著沒有處理乾淨的血跡。

  現場四周，圍滿眾多警員以及第一時間趕過來報導的記者。

  原本還想搶新聞頭條的記者，看到屍體紛紛不適的轉身乾嘔起來。

  空洞，血腥，悽厲，仿佛還能聽到屍體死前的哀嚎。

  林知依佇立在不遠處，直直的看著晴天娃娃。

  她認得出來，這具悽厲空洞的乾癟人皮，正是曾經與她同床共枕的丈夫。

  據說人死後會在世間停留七日，以讓死者確信自己的死亡，除卻對於世間的留戀。

  這也就是頭七一說，之後第七天的回魂夜，死者便會去轉世投胎。

  我記不清今天是第幾天了，我只知道見到自己屍體的這一刻，我的意識愈發模糊了。

  現場好像來了很多人，四周嘈雜充斥著各種聲音。

  林知依，李天佑，秦有木，都是特地趕過來了。

  李天佑在角落神色冷漠，眼底甚至有一抹快意。

  「凌哥！」

  現場圍著一群人，貌似只有秦有木在為我傷心落淚。

  她扶著蓋有我屍體的推車，哭到聲音都已經嘶啞

  雖然我們當年最終沒有成為情侶，但我在她心底，應該也是兄長般的存在吧？

  林知依低頭杵在不遠處，一言不發。

  這位我最親近的妻子，恐怕只會嫌棄我的屍體恐怖噁心。

  半晌，林知依泛起一抹冷笑，生硬道：「死就死了，這樣的廢物，有什麼好哭的？」

  果不其然，哪怕是秦有木的哭聲，她都覺得刺耳難聽。

  本就傷心欲絕的秦有木轉頭看去，聲嘶力竭的哭喊道：「林知依，你還算是人嗎？！」

  「他死了！他死了啊！」

  林知依臉色難看，緊緊攥著拳頭。

  「他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聽聞此言，我有些悲涼的笑了笑。

  我曾以為是李天佑的緣故，林知依才不想表現出對我這替身的在乎。

  如今看來，縱使我已經死了，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因為我在她內心真的什麼也不是。

  「秦有木，你也就是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才會死心塌地的喜歡他吧？」

  林知依諷刺的笑著，好似秦有木流淚是很愚蠢的行為。

  像她這樣對我的死亡無動於衷，才是明智正確的情況。

  秦有木聞言徹底怒了，衝上前恨不得打一頓林知依。

  然而四周很多人，警方也在場，立馬就把她攔住了。

  「林知依，你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渣！」

  「是，我是喜歡過凌哥，但你知道當年我跟他表白他說的什麼嗎？」

  「他說他已經有你了，只要你不放手，他這輩子都會認定你一個人！」

  秦有木傷心過很多回，卻也在婚禮當天真摯祝願我們幸福。

  誰曾想到，我竟會淪落至如此悽慘下場。

  她不止是為我的死而落淚，更為這些悽慘遭遇感到痛心。

  「不過是……」

  林知依想要反駁我是貪圖林家家產，卻又發現秦家似乎不弱於林家。

  若我真是貪圖一點錢財，當年為何不答應秦有木的表白呢？

  「林知依，你到底知不知道，凌哥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

  「都是你的好弟弟，讓他什麼工作也做不成，只能在城市各地打臨工進工地，過著每天吃飯都成問題的生活！」

  「而他還會一直留在林家，全都只是為了待在你身邊！」

  很多事我不會說，但秦有木沒有顧忌，一樁樁事跡都被羅列出來。

  林知依臉色愈發難看，杵在原地像是一座雕塑。

  「還有當年，凌哥不顧生命危險把你從老宅火場救出來！」

  「他這樣為你付出，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

  「但你都做了什麼？做什麼了啊？！」

  秦有木崩潰的哭喊著，她在國外這些年，對這些事並不是特別清楚。

  如今回國一查，她才知道我的生活有多悽慘。

  我想過去安慰幾句，但我已經死了。

  此時我的意識愈發模糊，身體也在變得虛幻，幾乎不能睜眼看清眼前一幕幕。

  林知依心頭一顫，抬頭看向秦有木。

  李天佑也是臉色微變，急忙上前想要說些什麼。

  「你說……」

  「好了！各位家屬，我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現在死者為大，還是都冷靜一下吧！」

  最後，還是警方站出來打圓場，方才停止這場爭吵。

  「林知依，從今天起我跟你恩斷義絕！不要再說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閨蜜！」

  「我秦有木，不會有這樣冷血無情的朋友！」

  秦有木擦拭著淚水，跟隨裝有我屍體的警車離開，沒有回頭再看林知依一眼。

  只剩靈魂的我好似在消散，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知道，我將要迎來真正徹底的死亡了。

  但我沒有多少留戀，我只希望，下一輩子自己可以活的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