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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阿姊。阿姊。

2024-10-13 19:49:19 作者: 雨又瀟瀟
  西甘早秋的清晨,那寒風已經和刀子一樣,門一開,剌得臉生疼。

  若眠帶著倦意理了理鬢髮,清冷的臉上忽然攀上不可置信的驚恐。

  瞳孔皺縮又震動放大,艱難地喘著氣。

  腳步虛浮地一步步走近。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為是噩夢,可當巫溪閣的姑娘都湧出來圍著周靄的頭顱痛哭不止時,若眠才不得不承認——

  周靄確實死了。

  寫信問了邱稷寧才知,周靄接的是刺殺崔玉漣的任務。

  正當巫溪閣的姑娘商量著要去崔府索要周靄的屍身時,若眠收到了邱冰煙遞來的信。

  她說周靄的屍體在她手裡,要若眠只身前往邱家馬廄。

  若眠依言去了。

  「你真來啊,這麼乖?」邱冰煙騎著她那匹最愛的紅鬃馬,愛撫地摸了摸馬脖子,一臉俏皮和天真,「不過死了個妓女而已,這麼值得你犯險?」

  若眠仰頭望著邱冰煙,眼睛被太陽刺得有些睜不開眼。

  「她不是妓女!」

  「她就是妓女,你和她,你們,統統都是妓女!」

  若眠不想激怒她,隱忍道:「死者為大,你想讓我做什麼直說就是,我絕不違抗,但請你把周靄的屍身交出來,留她一副全屍下葬。」

  邱冰煙冷笑著晃晃馬靴,「那就給我擦鞋吧。」

  她說著,踩著馬鐙的腳高高抬起,挑釁地抬了抬眉。

  若眠上前用衣袖擦她的馬靴,仔仔細細,一絲不苟。

  邱冰煙譏笑,「真有意思。」

  隨即故意拽了下馬頭,馬兒朝若眠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邱冰煙的腳便重重地踢到了若眠臉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呢。」

  語氣里滿是嘲諷和不屑。

  「可能是你殺過它弟弟的原因吧,它討厭你。」

  若眠忍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擠出個笑,「你要是覺得痛快,再踢我幾腳都可以。」

  邱冰煙含著邪笑的眸驀然冷了下去,欺負人就是要看她反抗才有意思,若眠這種態度,邱冰煙找不到任何快感。

  反而像若眠在逗弄她。

  「沒意思。」

  邊說著,輕飄飄地丟出一封拆過的信,「屍體在崔府,你有本事,自己去拿回來。」

  話音落,駕著馬悠悠離開。

  若眠急不可耐地打開信。

  內容簡明,明著以周靄的屍身做餌,誘若眠去崔府送死。


  倘若敢讓祁聿懷知情,周靄的屍身就會被鬣狗分食。

  在西甘的信仰里,死無全屍者,永世不得超生。

  若眠抹去奪眶而出的淚,收好信,拔下頭上金釵,追上了邱冰煙和她的馬。

  在邱冰煙錯愕的眼神中,若眠冒著被踢死的風險,狠決地將金釵刺進馬腹。

  馬的嘶鳴聲立時唳於九霄。

  若眠躲過了馬腿的掙扎,一步步向摔斷了條腿的邱冰煙靠近。

  邱冰煙驚恐地在枯黃的草地上爬行,忽而,那條好腿也被若眠刺中了。

  若眠踩著她的臉,一寸寸讓金釵刺得更深。

  「這是七閣十三條人命。」

  長足足九寸有餘的金釵幾乎貫穿邱冰煙的腿。

  邱冰煙悽厲的叫聲慘絕人寰,可馬廄中的人卻像沒聽見。

  「你不能殺我,義父一定會讓你給我陪葬!」

  若眠冷笑,還有力氣威脅人呢。抬腳重重踩在金釵上。

  邱冰煙痛得痙攣,白眼直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七閣和周靄都不是我殺的,我罪不至死,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若眠眼中似淬了寒冰,「為了殺我,不惜暴露整個七閣,你還說你罪不至死?!

  「若非你將解藥給了崔玉漣,他早已是我的手下亡魂,周靄又怎會死!」

  邱冰煙無可狡辯,痛苦地望向馬廄的方向。

  一雙雙眼睛分明正看著她受刑,卻像被捆住了手腳,不敢來幫她。

  那一刻,她忽然什麼都懂了。

  也不知是終於痛到要昏厥了,還是失去了求生的希望,她絕望地合上了眸子。

  「是他故意讓我知情的。」

  她還說呢,邱稷寧戒備心那麼重的一個人,怎麼偏偏那晚沒給門落栓就在書案上睡著了。

  怎麼偏偏。

  「你要刺殺崔玉漣——」

  後面的話,若眠已沒有耐心聽完,拔了金釵直接刺進邱冰煙的心口。

  收拾完邱冰煙,若眠拽了匹馬就往崔府趕去,路上經過藥器庫,拿了不少暗器和刀劍。

  說是崔府,但此處並非崔氏老宅,只是崔玉漣明目張胆的縱情聲色之地,故而除了他,便是那些姬妾。

  為了「迎接」若眠的到來,崔玉漣特意雇了不少打手,事先揚言誰能控制住若眠還能不傷她一分一毫,便賞黃金百兩。

  可等若眠殺進宅子,見識到若眠的狠厲後,崔玉漣的眼神從最初的戲謔漸漸變為驚恐和害怕。


  嚇得直往後宅跑,不住高喊:「不用留活口,給我殺了她!」

  跑之前,他放出了鬣狗。

  餓了幾日的鬣狗聞著血腥味撲向周靄的屍身,咬她的脖子,撕扯她的衣裳。

  若眠只能眼睜睜看著,被打手圍困的她無能為力。

  就在若眠深感絕望之際,巫溪閣的姑娘們紛紛趕到,制衡住了打手。

  若眠用暗器射殺了所有鬣狗,提著刀直奔後院。

  崔玉漣躲在垂花門後,用花瓶重重砸在若眠頭上,猛地將眩暈的若眠撲倒在地。

  若眠的後背因為身上壓下來的重量,不停在碎瓷上碾來碾去。

  崔玉漣用塗了迷藥的手帕捂緊了若眠的嘴和鼻子,急得淌涎水,「美人兒,讓我風流一回,風流完,你想怎麼殺我都行!」

  他扔了若眠手裡的刀,拋了若眠藏在袖中腰間的所有暗器。

  見若眠瞪著眼,似沒有力氣再反抗,便丟了帕子,瘋了一樣脫自己的衣袍,那架勢似要生吃若眠。

  若眠吐出咬在嘴裡的刀片,在崔玉漣低眸解中衣的電光火石間,劃斷了他的喉嚨。

  腥臭濕熱又粘膩的血噴了若眠一臉。

  若眠撐著軟綿綿的胳膊起身,撿回長劍,將崔玉漣踢翻了個面,不停刺他的下體。

  幾乎剁碎。


  周靄的臉上滿是淤青,屍身也滿是受折辱的痕跡。

  腦海里閃過那些畫面,若眠恨得幾乎發狂,剁碎畜生的下體後又猛對他的臉亂砍。

  再是胳膊,上身。

  背上驀然好痛,像石頭似的重量一顆顆打了下來。

  若眠仰起了頭。

  是雨。竟然是雨。

  豆大的雨水落在若眠臉上,一點點洗去了所有惡臭的血漬。

  若眠再也沒有力氣握劍,跪在地上哭得悲戚又絕望。

  報仇雪恨了又怎樣,可是周靄醒不過來了,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祁聿懷步子急到衣袍翻飛。

  瞥見若眠深深垂著頭不住聳肩的纖薄背影后,他暗暗鬆了口氣。

  焦急融化,心疼像浪潮般鋪天蓋地湧上胸口,溢出眼眸。

  很小心地靠近,緩緩為她撐傘,生怕驚碎她。

  渾身濕透的若眠扭頭望向半跪在地的祁聿懷,哭得愈發哽咽,悲痛得不亞於死了生身父母。

  周靄於她,確實有再造之恩。

  救命之恩不必說,她對「自由」「女子未必不如男」的清晰認知,都是從周靄身上學到的。

  周靄待她,更是如親阿姊一般,事事遷就她,寵溺她。

  猶記得剛到西甘時,她因水土不服又趕上血鳶集訓,高熱不退。

  周靄守了她一整夜。

  隔半個時辰便起身為她降一次溫,卻未有一句怨言。

  事後也只是撫著若眠的肩道:「你喚我阿姊,我總不能讓你白叫。」

  阿姊。阿姊。

  你一定要一路走好。

  來生,定要做那無憂無慮的官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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