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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生下來。

2024-09-17 07:01:26 作者: 雨又瀟瀟
  若眠想了想,認真道:「大爺不用道歉,往後更不用再教我識字。我倒不是不想學,就是太不合適了。」

  讀書識字,吟風頌月,並非丫鬟本分。

  幼時她娘講過一則故事,說是井底一群青蛙,唯有一隻開化了,聰明又執著,拼了命也要爬上井。

  功夫不負有心蛙,它有一日終於爬上井口脫離井底,卻一躍成了路過莊稼漢的盤中餐。

  被聰明折騰熟的開化蛙,和自古受諷的井底之蛙,哪個都可悲。

  井底之蛙好歹占個命長。

  「沒有什麼不合適,你想學我願教即可。」

  侯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有小賭的惡習,連秦嬤嬤都不能倖免,祁聿懷一直都知道。

  若是那點功夫能騰出來,若眠能學很多東西。

  「非得學嗎?」若眠苦著眉,祁聿懷要是時不時檢查,她可真要遭老罪了。

  祁聿懷正好謄完了紫微集,抽出一疊灑金紙,提筆寫下一行小詩。

  若眠識得頭兩個簡字:「大海……」

  「從魚躍。」祁聿懷的聲音很輕。

  「長空任鳥飛。」

  祁聿懷輕笑,「這不是很有天分?只學了一晚,已識得這麼多字。」

  若眠的嘴角沒忍住揚了揚。

  她真的很有天分嗎?倘若沒有,祁聿懷應是夸不出口的吧。

  「此句為前朝僧人所成,我想告訴你的,也盡在此中。」

  若眠心裡微微震顫,反覆低聲念著這句詩。

  她想起自己曾經罵毒了廊下鳥雀的話,想起差點以為能被謝班主買走時的激動,都凝於這短短十個字之間。

  可該怎麼從魚躍,又該怎麼任鳥飛?

  「學了就會知道嗎?」

  祁聿懷篤定道:「會。」

  若眠越聰明,於他而言越有利。

  若眠對他有所取,他才能更好地控制若眠。

  他怎會白教呢,自是早在心裡算好了若眠該給的束脩。

  若眠渾然不覺,她還在說服自己成為一隻寧可痛苦也要開化的小青蛙。

  不幸成功了。

  實在是「祁聿懷親自教」的誘惑太大。

  他可是舉人老爺,錢勢兩握的人家都不一定請得去,若眠何德何能可以白學。

  學著學著忽然想起正事沒做。


  斟酌半晌,聲若蚊蠅地道:「大爺,我想要一包墮胎藥。」

  「什麼?」祁聿懷顯然已經聽清了,「百川灌河」的河字,都握著若眠的手寫偏了。

  若眠又道:「我想要墮胎藥。」

  聲音逐漸清晰堅定。

  一剎那,祁聿懷眸中閃過萬千紛緒。

  據上風的顯然是錯愕和措手不及。

  「你……」祁聿懷極力平展墨眉,故作平靜道:「你若懷上了,便生下來。」

  若眠搖頭,「不是我。」

  祁聿懷下意識撫著若眠的小腹,試探道:「距清陽觀那日至今,不是正好快足兩個月了?」

  若眠不便說覓春懷孕的事,只能蒼白地解釋:「真的不是我。」

  「當真?」清陽觀那日事發突然,分別得也倉促,再加上若眠留了假名字,祁聿懷沒來得及讓人送避子藥給她,按說,不是沒可能讓若眠懷上。

  「真的,這種事哪是能瞞得住的,我若懷上了,不和大爺商量,難道等著太太打死我麼。」

  祁聿懷默了默,「著急要嗎?」

  若眠重重點頭,「越快越好。」

  「好,」祁聿懷沒有多問,「你明日申時初就可來找我取藥。」


  上午讓顧六出去買好,若眠申時來拿藥較為穩妥。

  「此藥極傷身體,確定要用?」

  若眠也很心疼,「必須得用。」

  惠夫人一心讓祁嗣延娶到汾河郡主,怎麼可能容忍覓春這個節骨眼懷上祁嗣延的孩子。

  現在是惠夫人還不確定孩子是不是祁嗣延的,但已經有所懷疑。

  再不麻利流了這胎,等惠夫人從祁嗣延嘴裡知道些什麼,就徹底來不及了。

  祁聿懷沒再多言,見若眠精神不濟,入亥時不久便放若眠回去睡覺了。

  若眠倒頭睡到天微朦亮。

  覓春被推醒後,吐的膽汁都像要流出來一般,若眠只好讓她繼續睡下。

  早間所有丫鬟都在,缺一個覓春也忙得過來。

  這日清晨祁嗣延照例來惠夫人院裡打千。

  昨日惠夫人就曾獨留祁嗣延,也盤問過覓春的肚子是不是她鬧大的,但祁嗣延咬死不認,惠夫人也就安了心。

  今日惠夫人睏乏,就沒有多留他們兄弟三個。

  祁嗣延磨蹭著不肯走,一直支吾著讓惠夫人將徐嬤嬤也打發出去。

  徐嬤嬤得了惠夫人的眼神,退出屋子守在門帘前,將廊下可能會聽到牆角的丫鬟都支走了。


  若眠看架勢,猜著與覓春的事有關,快步回了偏房。

  祁嗣延這裡,還沒說話就先窩囊地紅了眼眶,「娘,我扯謊了,其實……其實——」

  惠夫人哪有不懂的,截斷他的話:「娘猜到了。」

  她雖早有預料,卻依然氣得胸口絲絲泛疼。

  祁嗣延見狀,忙上前輕輕揉惠夫人的心口,「娘,我錯了,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惠夫人緩了緩,拉起跪在地上的祁嗣延,也揉他的膝蓋,「傻孩子,這不是大事。覓春那丫頭雖然滑頭懶怠,卻是知分寸的。她老娘又是府里老人,你二叔的奶媽子,最要臉面。這事可以瞞住,你緊著嘴別讓任何人知道,娘會為你擺平。」

  祁嗣延默默聽著,腦海里滿是昨日覓春哭求他的畫面。

  「二爺,孩子瞞不住了,你若是不認,我的下場唯有浸豬籠,你不會忍心看我浸豬籠的,對嗎?」

  「太太還不知你我之事,可難保不會查出來,屆時我就沒活路了。二爺,你一定要儘快帶我去老太太面前認下這個孩子,二爺……」

  惠夫人見祁嗣延怔愣出神,擰了一下他的耳朵,「在想什麼?這時候知道後怕了?往後你給我安分老實些,再讓我知道你做出這些混帳事,看我不讓你爹打斷你的腿。」

  祁嗣延回過神來,「娘,我要認下這個孩子,我要納覓春做妾。」

  惠夫人氣得嘴唇剎那就白了,「糊塗!」

  反手一耳光,重到將祁嗣延扇滾在地。

  祁嗣延個高體壯,卻很不禁扇,一骨碌撞翻了擺在炕尾的梅花式高几,几上插花汝窯瓶和香盒灑落一地。

  碎瓷聲招進徐嬤嬤,她嘴裡念著「心肝兒爺」「寶貝哥兒」,兩步上前抱起祁嗣延。

  「太太何苦動這麼大怒,既傷心又傷身子不是。」

  說著,上下捏了捏祁嗣延的手臂和肩,見無大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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