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秩序

  9年前，霍森斯巫師領。

  天空同樣灰濛，小雨淅淅瀝瀝，

  孩童們聚集的廣場中央卻溫暖而乾淨，沒有一滴雨落下。

  他們仰頭望著前面那道模糊的身影。

  「孩子們，你們可曾想過，為什麼要成為巫師？」

  朦朧的光影中，霍森斯巫師坐於半空，他姿態放鬆，看不清面容，卻能知曉其正在微笑，

  「在我還是個凡人孩童的時候，我曾有過這樣的疑問。」

  「我問我的導師，他為什麼要成為巫師？

  「他思考了片刻，笑著告訴我，他最早只是想每頓都能吃飽。

  「至於後來——

  「後來的原因可就多了。

  「漫長的壽命，超凡的力量，對知識的好奇心，對遠方的探索欲……」

  霍森斯緩緩搖著頭，眼裡有些追憶：

  「我的導師，百年前已經死去，他說過的這些原因，我如今也都有所體會。

  「但這些——」他看向廣場上懵懂的孩童們，語氣悠揚而振奮，

  「卻都不是我在巫師之路上繼續攀登的緣由。」

  「你們現在或許還不明白。

  「但在廣袤的星界當中，在無窮的世界當中，秩序是奇蹟般的偶然，混亂則是詛咒般的必然。

  「房屋倘若沒人打理，遲早會變得雜亂；食物如果不放入冰窖，用不了多久就會腐敗；灼熱的火堆總會熄滅，耀眼的太陽也終會黯淡…

  「所以啊，孩子們，你們終會明白，世間一切所見都在無可避免地奔向混亂與無序。」

  霍森斯嘆道：

  「而混亂與無序的終點是死寂，徹底的死寂。」

  「奇蹟般的秩序，是最需要小心呵護的存在。

  「所以我們打掃房屋，我們為火堆加入新的木條。

  「可凡人的力量終究有限。

  「比如太陽……如果有一天太陽熄滅了又該怎麼辦？」

  霍森斯抬頭望著天空，孩童們也望向天空。

  視線似乎穿過鉛雲看到背後的耀眼的太陽。

  那亘古便存在的太陽也會熄滅嗎？

  孩童們的表情惴惴不安。

  「數千年前，太陽曾一度瀕臨熄滅。」霍森斯繼續說，

  「那時候的大地被冰霜覆蓋，無數的生命死去，世界一片死寂。

  「可是巫師改變了這一切。」

  「一名後來被稱為曜日的至高巫師橫空出世，為太陽添了新的柴薪……

  「太陽重新閃耀，而這一次，至少要十億年後，它才會再次變得黯淡。」

  霍森斯慢慢站起身，看著眼中充滿震撼的孩童們，微微一笑：

  「所謂巫師，便是這樣一群在混亂與無序中構建秩序的存在。

  「這是世間終極浪漫、終極壯麗、終極偉大的事業。

  「我相信終有一天，巫師秩序的光芒會照耀整個星界。」

  「這是我攀登巫師之路的緣由和目的……而你們的緣由和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霍森斯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半空中，只有最後的話語還飄在空中：

  「不管是什麼，你們的第一步是在接下來的9年中跨過超凡關隘，成功晉升為一名巫師學徒。

  「所以，努力吧，孩子們……我在前路等著你們。」

  *

  *

  *

  「霍森斯學徒冥想法所建立的複雜符文中，的確有部分與白鴉劍術的共鳴有些許類似。」

  棚屋中，林恩睜開眼睛，眼神興奮。

  他冥冥中有著預感，只需一次窺理後，自己或許便能邁過超凡關隘，成為一名巫師學徒！

  林恩取出5枚次級魔石，放在手心。

  無數的思緒在腦中流淌而過。

  他握著魔石，卻遲遲沒有進行窺理。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等到真正到來的時候，內心的波瀾還是難以平靜。

  林恩就這樣閉目靜坐，想了很多。

  他想到屬於原主那名失敗少年的期待與不甘，想到屬於自己這名異鄉異客掩藏在心裡的孤獨與迷茫。

  過往兩月的經歷在腦中閃過，最終定格在柯西倒地的那一刻。

  林恩的內心逐漸變得平靜，他輕輕笑了笑，用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呢喃：

  『我會熱烈地追逐力量，也會坦然的遵從本心……』

  左手中，那5枚次級魔石逐漸破碎。

  林恩開始窺理。

  這一次的窺理比以往都要持久，林恩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而當窺理結束後，夢也不曾消散。

  他遵循著內心的指引繼續冥想。

  一條條精神做的絲線在意識中穿梭，編織。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

  林恩睜開眼，淡灰的眼中似乎有隱隱有倒三角模樣的符文閃過。

  再次閉目確認。

  林恩在自己的精神中，瞥見了一個總體呈現倒三角模樣，但要複雜得多的奇異符文。

  ——霍森斯冥想符文！

  他已成功構建出冥想符文，成功晉升為巫師學徒！

  站起身，林恩面露歡欣，心中無聲低語：

  「巫師之路，自今日正式開始……」

  *

  *

  *

  嘩。

  嘩嘩——

  泥流奔涌的聲音在吉高斯面前不斷響起。

  他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可怕的一幕。

  棚屋中，多爾站在木桌旁，整個人如蠟般融化，向著地上那具被人削斷小腿，刺穿後心的屍體涌去。

  那是維恩的屍體，這裡是柯西的棚屋。

  隨著已經變為血肉洪流的多爾靠近維恩，後者的屍體也開始融化。

  點點綠意從維恩爛泥般的屍體中飄出，乳燕投林般匯入另一邊如嘔吐物一般的多爾當中。

  而多爾卻仍覺不夠，主動覆蓋上維恩的屍體。

  兩灘血淋淋的肉流就這樣逐漸融合，最終合二為一，變成了一團鮮紅怪物。

  良久後，大量的血肉逐步從怪物身上脫落，腐敗的惡臭瀰漫著整個棚屋。

  「嘔——」

  吉高斯再也忍受不住，嘔吐了出來。

  安特面色木訥，渾不在意。

  多爾也沒有在意，他已經吸納完維恩身體內所有有用的東西，重新從血肉怪物中剝離出來。

  嫌棄地撕下脖頸處還未徹底脫落的血肉，多爾眼裡透露出幾分玩味，嘴裡念叨：

  「……林恩·肯特。」

  多爾從死去的節點——維恩，得知信息在下一個剎那同步至安特身上。

  這名面色木訥的少年眼裡閃過一絲怔然：

  「林恩……」

  他如同多爾一樣低語。

  旁邊的吉高斯終於聽清楚兩人的低語，他內心驚愕想要詢問，但最卻被死死堵住。

  只能向安特投去探究的目光。

  後者似乎毫無反應，但嘴裡卻低語：

  「我們的一個同類死了，偉大者的食糧也死了……

  「這是不容饒恕的冒犯……」

  安特面無表情地看向吉高斯，語氣沒有絲毫波瀾的說，

  「林恩·肯特，將會迎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