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望風而逃者為上智

  城外陰脈處，鎮守此城的安靈官-何岩突然心神不寧，他當即啟動法器，檢測城內靈魂數目。

  其他稅務，還能與徵稅的人稍微掰扯一番，稍微偷奸耍滑一下，但涉及靈魂與靈體的靈稅卻不容絲毫試探，任何時候靈稅收不對，都視作謀逆大罪，追查到底，株連九族，縱然是八大世家「理論上」亦不例外。

  至於合法合規，有跡可循的私人買賣則是另外一回事。

  為此，皇室特意設立了安靈官一職，作為一地守護，同樣也是一地監督，全權監管靈稅問題。

  而現在，何岩便感知到靈魂數目急劇下滑，同時城內的靈體數目也在不斷暴跌。

  發生什麼事了！天災，靈禍？還是說有人瘋了，要在他這位安靈官眼皮子底下內戰，謀逆？

  不對，如果真的有人敢這麼做，那是否意味著他們已經做好了對付他的準備？何岩背後一涼。

  越是強大的馭靈師，對危險的感知就越是敏銳，能夠成為安靈官的，就是舉國上下，排除世家大族外最強的那一批人，他們一人就堪比一地駐軍，何岩相信著自己的判斷。

  雖然有可能只是某個強大的靈體瘋了，大肆屠殺，只需他去鎮壓即可……但，真的該試一試嗎？

  何岩的心臟砰砰直跳，自他實現永久性靈體附身以後，從未有一刻，他像今天這般慌亂。

  他知道若是屠殺被上級發現，而他被發現沒有阻止反而選擇了逃跑，結果必然是處決，但他沒有家人，願意並且能夠追殺安靈官的人也不多，甚至調查人員可能幹脆記載安靈官失蹤草草了事。

  唯有相信自己的馭靈師，才能成為強者，何岩相信自己的判斷，他沒有通知當地駐軍，甚至沒有通知陰脈處的其他看守，直接以最快的速度逃向了荒野。

  哪怕就此隱居山林再不見人，他也絕對不要去參與那樣的死局！

  祝文若是知道有人望風而逃，大概會驚訝於這種鄉下地方竟有人有此等好眼力，這座城內的大部分權貴官員就沒有這般自知之明。

  「路邊的野狗，竟也敢在我錢家周邊逞凶！」

  錢家家主不怒自威，雖行於雨中，雨點卻自然地避開了他。

  他對遇牆破牆，遇房拆房，血洗街區，戴著鐵質鬼面的凶人高聲厲喝，字字如釘，聲涌如浪，盪得周邊牆面顫顫發抖。

  緊隨他出來的錢家人正想著看一場家主鎮壓狂徒的好戲，卻發現出了這一聲後，家主便不再說話，即使那道人影從他身邊穿過，也不做阻攔。

  只是被勁風一吹，化作十幾塊家主碎片，緩緩滑落於地。

  見到此景的錢家人們想要驚叫，卻喊不出聲，唯有什麼東西正慢慢解開的感覺縈繞於心，而後就聽到仿佛在腦海中響起的墜落聲，失去了意識。

  無形氣罡在本地的廢物馭靈師手裡，不過是隨心而動的一股巨力，而在祝文手裡，卻是以點破面，如絲如縷的殺人奇兵。

  他殺得很利索，稍微有了幾分幾年前的手感。

  飛揚跋扈，仗勢欺人者，殺！嗜虐成性，待人如豬狗者，殺！無情無義，泯滅人性者，殺！

  男的要殺，女的也要殺，老的要殺，出於自身意願行惡的小畜生也要殺。

  祝文平日裡還是個很寬容的人，就算被下屬跳臉也不影響他開點小玩笑，尋常的問題，他見到也至多教訓一番，讓人向受傷害者道歉，記住問題，加以改正。

  他也很喜歡孩子，看著孩子們玩鬧，他總是不禁微笑，但這不妨礙他把某些披著人皮的東西開除人籍。

  總有些人，他們該死，如若當地的律法並未給他們判下死刑，那麼只說明律法有問題！

  權勢，財富，身份，這些東西或許曾經保護了他們，讓他們得以遠離他人的怒火，但他們逃不過更強者的忿怒。

  為他人而憤怒，是祝文的自由與選擇，如若說將這稱作他的任性，那麼他絕對是個任性無比，絕不悔改的人。

  所以，那些幻術也自然無法對他生效。

  無視仿佛要扎入眼中的鐵針，無視拔地而起，仿佛遮天蔽日的巨犬，無視那整齊列隊，飛襲而來的陰兵軍團，源自靈體的干擾被他輕易分辨出來，而後……

  破壞！

  陳家家主口鼻噴血。明明那個兇徒的精神力量不強，卻又強韌凶戾到恐怖的地步。

  在那行走著的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完全由仇恨鍛造而成，僅求飲血的魔兵。

  是啊，那怎會是人呢！

  滂沱大雨中，鬼面的凶人從累累屍骸中走出，他的身形仿佛匿入陰影，唯有猩紅的兩點在黑暗中如此醒目，令每一名目睹者心驚膽戰。

  「怪物……」陳家家主呻吟出聲，他再不顧身份，不顧家族，就算將全部的基業拋下，也要從怪物的視線中逃開。

  為了對付無形氣罡而特意準備的定風珠起了奇效，不斷發出顫鳴，擋下本足以將他碎屍的氣刃，壓榨靈體，強化體能的秘法更是讓他的逃命速度加快了八分。

  只是，這有用嗎？

  沒用。

  無法溝通，無法逃避，無可阻擋的怪物悄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只是目睹他的存在，陳家家主就幾乎要心臟炸裂，只想著轉身再逃，可也已經來不及了。

  沉重的一腳踢碎了他的膝蓋與小腿，讓他跪倒在地，只能仰視怪物的身姿。

  他看到了怪物的手，那像是人的手，可握著兵刃時是如此有力，就像他生來便該握著武器，降下名為死亡的終局。

  他看到了怪物的發，它本應在這昏暗的雨幕中顯得醒目，那般蒼白得仿佛死亡的色澤誰也不能忽視，可那份霸道的暴虐太多奪目。

  我要死了。陳家家主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明悟，所有的恐懼在最後對怪物的一瞥中煙消雲散。

  他或許是瘋了，但他忍不住想：如果這般存在要殺他，他應該心悅誠服地接受才對，又怎麼可以逃避呢？

  要不了多久，城內的其他人，還有周邊的駐軍，都會隨他而去，領受這份恩賜的死亡。

  刃鋒划過，頭顱墜落於地。

  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