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萬兩戶

  徐璠看著面前的海中砥，馬上就想起了齊康的遭遇，他嘴角微微抽搐道：「令尊……不會又病了罷？」

  海中砥和和氣氣道：「家父昨夜受了寒氣，尚未完全康復，今日白天只是勉強上值，傍晚回到家中後還是不太舒服，所以不便見客。」

  徐璠想要拉攏海瑞，所以沒有像齊康那般生氣，而是旁敲側擊道：「不知昨夜……齊康與令尊可見了面？」

  海中砥回道：「家父身體不豫，自然沒同齊御史見面。」

  徐璠點了點頭，沉默稍許，問道：「不知令尊，如何看待高新鄭？」

  「失之剛戾。」

  僅僅說了一句，海中砥便不再多言。

  徐璠是個聰明人，頓時瞭然，拱了拱手離去。

  回到徐府後，徐璠將和海中砥見面的過程說了一遍，徐階緩緩道：「海汝賢不見外客，是不想被人認為結黨營私，但海元梁說高肅卿失之剛戾，看來海汝賢心中有了計較，他不說助我，但決不會幫高肅卿。」

  徐璠沉吟道：「難道海汝賢打算騎牆，兩邊都不幫？」

  徐階道：「誰知道呢，不過如果海汝賢想要作壁上觀，恐怕會失了眾望，或許，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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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高之爭來到關鍵時刻，朝中許多人都在默默關注，看到底是元輔徐階棋高一著，還是高拱這個隆慶的半個爹更勝一籌。

  就在這暗流洶湧之時，另一件大事發生了：

  福建巡撫都御史涂澤民上疏隆慶，「請開市舶，易私販為公販」。

  意思就是請求開海！

  開海之事非同小可，國朝二百年來遠遠不止涂澤民一人請求開海，眾多有遠見的官員都提出過此事，但全都被否了。

  然今時今日不同，隆慶這位皇帝，似乎對於開海之事沒有那麼牴觸，隱隱有放開海禁的意思。

  這一意圖很快被眾人所知，不說官員如何，京城中與海貿有關係的商人全都沸騰了，要麼痛罵開海之策，要麼舉雙手雙腳支持。

  萬貨居掌柜郭漆就是支持者之一。

  儘管他不是海商，但是皇帝想開海的消息流傳出來後，立時有眾多的海商找上了門。

  「掌柜的，又有一人上門了。」一名夥計前來稟報。

  「先請他到偏廳歇著，不急見他，再有來人，都這般安排。」郭漆神色淡淡，道：「記住了，給他們上好茶，如果他們提出想看咱們的糖霜，便每人給一小碗，讓他們見識見識貨。」

  「小的明白。」夥計退下了。

  郭漆在屋子裡徘徊，心中欣喜，眉頭卻又微皺起來，「天子意圖開海的消息傳出來，紅糖的價格一下就漲了五成，糖霜更是幾乎翻了番，一斤品色上佳的糖霜價值九錢銀！

  如果現在將手裡的糖霜全部賣出，兩萬多斤，便是兩萬多兩銀子，去除成本和給海公子的分紅，也能賺下一萬多兩，幾乎趕得上往年糖霜生意的一年之利了！

  不過，我是否再等等看，或許糖霜的價格還會升……？」

  郭漆有點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直接將糖霜全部賣出去，還是留在手裡，等待下一波價格的暴漲？

  他緩緩踱步，最後停在一帖字面前，上面寫著：人心不足蛇吞象。

  「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郭漆輕輕撫掌，「不管開海的消息是真的假的，我趁著這個機會將手裡的糖霜全部賣出去就行，若是以後糖霜的價格真的漲了數倍，少賺一些便少賺一些，且再過兩三個月新一批糖霜又能產出，照樣可以大賺。

  海公子製糖霜的法子比其他人的法子快一倍不止，我的糖霜產出來了，別人的還在製作中呢，他們還能搶贏我嗎？」

  定下主意後，郭漆將求上門的海商們全部聚到一起，然後進行拍賣。

  拍賣這事兒不是後世才有的，至少宋時就已經出現，而且是出現在寺廟之中：

  北宋一本名為《禪院清規》的書中記載，在寺廟裡的僧人圓寂後，他們留下的衣物不會被分配給其他僧人，而是進行「拍賣」。

  具體的流程是，由德望高的僧人主持拍賣，主持人需要事先了解衣物的正常價格，以及告知競價者這些衣物的成色新舊。

  喊價過程中，若競價者不願出高價，這些衣物將廉價出售，反之若競價者一味追高價格，主持人便會提醒要三思而後行。

  其中寺院庫房中的物品也能參與到這次拍賣中，稱為「寄唱」，最後拍賣所得的錢財除去圓寂和尚的「喪葬費」外，其餘金額將分配給為圓寂者念經和參加葬禮的和尚們。

  若收入豐厚，便有一部分歸寺院倉庫，稱為「抽分」，類似於後世的「佣金」。

  後來這種拍賣的方式逐漸在民間流傳，以至於一些市井商販在賣衣物時，也會高聲唱出衣物的成色、價格等信息以引人注意，這叫「唱故衣」。

  忙活了小半天，郭漆將第一批糖霜共兩萬三千斤全部賣了出去，由於是競價拍賣，所以每一斤的價格達到了驚人的一兩一錢四分銀，最終得銀二萬六千二百二十兩！

  刨除原材料、倉庫、運輸等等各環節的成本，盈利約莫在二萬三千兩左右，即便平分利潤，也可分得一萬一千多兩，和往年糖霜生意一年的利潤大抵持平！

  「大賺一筆！」郭漆美滋滋地叫來一名心腹夥計，讓他去給海中砥報喜，並稱數日後會將季度分紅送到。

  這年月里合夥做生意的分紅可以是月結、三月結、半年結、一年結，具體過多久進行分紅主要看生意的大小和性質，而海中砥與郭漆約定的是每三個月進行一次分紅，也就是一批糖霜產出來並賣掉後立即就進行分紅。

  「小的這便去！」

  夥計也喜滋滋的，儘管分紅的錢沒他的份，可是掌柜的剛賺了一筆，心情好了自然會賞他們些銀錢，他們這些夥計一樣能得到好處。

  急匆匆地跑到海宅，與門子通報過後，便見著了海中砥，開口第一句話就將海中砥小小的驚了一下：

  「海少爺，第一批糖霜賣出去了！一共賺得二萬多兩！」

  喵喵喵，我這麼快就成擁銀萬兩的富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