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靉靆

  賺得二萬多兩銀，分紅便是每人一萬多兩。

  而按照海中砥的估計，差不多需要一年左右才能賺得萬兩銀子。

  他有些疑惑道：「第一批糖霜不是只有二萬多斤嗎，怎麼賺的如此之多？」

  夥計解釋道：「聽聞天子欲開海禁，京城中的糖、瓷器、生絲等物的價格一下飛漲，其中糖霜直接翻了一倍，掌柜的又將那些海商聚在一塊兒，讓他們出價，最後一斤值一兩一錢多銀子，攏共賺得二萬多兩銀子。」

  海中砥恍然。

  他記得隆慶元年是有開海之事，只是沒想到開海之策還沒定下，僅僅一個風聲就讓糖霜的價格翻了番。

  夥計接著道：「其實原本掌柜的還想將糖霜留一陣，看接下來它的價格會不會繼續漲，只是掌柜的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故而將糖霜全賣了，希望海少爺能夠諒解一二。」

  「我有甚麼諒解不諒解的，郭掌柜做的很好，這些糖霜是該趁現在價高之時賣掉。」海中砥笑著道。

  別看現在瓷器、生絲、糖霜的價格飛漲，就以為它們會繼續漲下去，等到具體的開海政策出來，那些囤貨看漲的商人們可就得捶胸頓足了。

  海中砥很清楚的記得，隆慶帝確實答應放開海禁，允許民間商人遠販倭國以外的東西二洋，但不好意思，這並不是全然放開，而是只開放了福建月港一地而已。

  除此之外，限制還很多：沿海所有對外貿易的商船，都必須到月港辦理繁瑣的手續，並從這裡裝貨出港、入港驗貨。

  所有船隻都必須申領「船由」（船籍證書）、「商引」（營業執照），才能出海。

  甚至朝廷還對出海船隻的建造和運營實行總量控制，「東西二洋各限船四十四隻」，嚴禁彼此間越境販貿，出海後逾期未歸者，即使證件齊全，「仍坐以通倭罪」。

  這麼多限制一出，如今迎風而漲的糖價必然迅速回落，郭漆趁著現在價高之時賣出去算得上是機敏了。

  「回去告訴你家掌柜，就說他做的很好，我沒甚麼不滿意的。」海中砥笑著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下人立即掏出兩枚碎銀子扔給夥計，「你今日帶了好消息來，賞你的。」

  「謝海少爺賞！」夥計大喜，收好碎銀子便迅速回萬貨居回話。

  海中砥則想著：「分紅快到了，錢足夠了，可以開始做一些簡單的物理教學器具。」

  這段時間以來，海中砥一直在教二張數學，張嗣修和張懋修都很聰明，前者快將小學、初中數學知識學完了，雖然能不能完全弄懂是個小小的疑問，至少基本的數學體系開始在腦子裡生根了，後者學的也挺快，小學數學不成問題。

  現在差不多可以開始考慮讓他們簡單接觸一下物理，而不是像之前一般只在上課期間偶爾提及。

  「我記得這會兒已經有眼鏡這東西了，可以找人做幾個放大鏡……」海中砥琢磨著。

  眼鏡在這時候又稱靉靆，「靉靆」者，原本是形容天空雲彩的濃厚與層疊的，比如「朝雲靉靆，行露未晞」。

  到了隆萬年間，它被賦予了新的含義，嘉靖三年出生的田藝蘅在其著作《留青日札》中這麼寫道：

  「每看文章，目力昏倦，不辨細節，以此掩目，精神不散，筆畫信明。中用綾絹聯之，縛於腦後，人皆不識，舉以問余。余曰：此靉魂也。」

  可見這時候不僅有了眼鏡，還有鏡托，儘管這個鏡托只是用繩子或是綾絹做成的，但已初具後世眼鏡的形式模樣。

  海中砥找來雲叟，問道：「知道靉靆嗎？」

  雲叟想了想，比劃了一下道：「少爺說的是那系在腦後的鏡子樣的東西嗎？」

  海中砥點頭，雲叟道：「見過，咱們這正西坊就有兩三家靉靆店呢。」

  海中砥道：「你去請一位磨鏡師傅到家裡來，就說我要請他打造幾樣小玩意兒，如果做成了，重重有賞。」

  雲叟道：「好嘞，俺這就去辦。」

  雲叟帶著一名僕人跟他出了門，沒直接去靉靆店找師傅，因靉靆店裡的磨鏡師傅一般都是長期被掌柜僱傭，騰不出什麼時間來接私活。

  所以雲叟直接找到正西坊的總甲，詢問坊內比較清閒的磨鏡師傅住在哪兒。

  這總甲知曉雲叟是海府的管家，親自引路，帶著雲叟找到了一名六十來歲的老磨鏡師傅。

  這磨鏡師傅名叫何雲，做了大半輩子的靉靆，手藝精湛，積攢了不少銀錢，便離了靉靆店，居家閒住，偶爾在家裡接幾單生意過活。

  總甲陪笑道：「這老何師傅的手藝沒話說，他所在鋪的百姓若是要做靉靆，都到他那兒去做，人人滿意。」

  雲叟微微點頭，跟著總甲進了間小院，見到了坐在院中乘涼的何雲，同何雲簡單轉述了海中砥的話後，何雲沒有多想便同意了。

  這明顯是筆大生意，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現在正是吃三年的時候。

  當天下午，海中砥就見到了何雲，看著面前頭髮花白卻精神頭不錯的磨鏡師傅，海中砥道：「何師傅，這次我請你來是為了勞你幫我打造幾樣小玩意兒。」

  何雲道：「雲管家已經同我說過了，不知海少爺想打造什麼東西，可有圖紙？」

  海中砥同他先說了下放大鏡，何雲瞭然道：「這東西和靉靆沒什麼差別，我能做出來，花不了幾天。」

  接著海中砥拿出一張提前畫好的圖紙，道：「這玩意我稱之為三稜鏡，請何師傅看看能做嗎？」

  何雲接過簡單看了看，道：「這也沒什麼難度，只是需要多花幾天才能磨出來。」

  海中砥微笑：「最後是這樣東西。」

  他再次拿出一張圖紙，圖紙上畫著一個長筒，長筒內嵌著數枚鏡片，正是千里鏡。

  海中砥將千里鏡的構造說了說，何雲思索幾許，道：「此物也不難，只是製作的時間會更長一些。」

  海中砥灑脫道：「不要緊，你先將我所說的放大鏡和三稜鏡做出來即可，這最後一物以後再做。」

  何雲答應道：「十日之內必將二物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