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該不會要在他頭上澆水吧？

  可他還是毫無動靜地睡著。

  姜令芷心裡焦急，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他脈象沒問題，說不定用了人參，真就好起來了。

  她只能等著。

  只是為著這根假人參的事，她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房的帳目必然定然是有大問題的，才會這般拆東牆補西牆。

  她叫雪鶯和雲柔搬了近一年的帳冊進來，開始學著姜潯教的那些法子，開始查帳。

  蕭景弋躺在裡間床榻上，也不知道是人參的緣故，還是算盤聲的嘈雜，他竟是一點一點的醒過來神來。

  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小村姑在查帳。

  他隱約記得，自己昏迷前，似乎努力想告訴她，帳目有問題。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因為太過心急，被淤血嗆住心肺昏迷過去了。

  ......她居然這般能揣測道他的心意，跟他想到一處嗎？

  這倒是有幾分默契。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她竟也識數。

  蕭景弋旋即又覺得自己好笑，她識數不是很正常嘛？那日牡丹宴她還吟詩呢！

  再說了，就算她不會查帳，她那個二哥姜潯，數術也是十分厲害的。

  她說不好就是去找他學的......就是不知道，她口中那個小氣鬼二哥，有沒有給她買糖葫蘆。

  如此想著，他又覺得自己實在可笑，竟然關心起這些小女兒心思了。

  姜令芷在外間噼里啪啦了好一陣，最終算出一個數來，讓她微微有些震驚：「去年盈餘三十萬兩呢。」

  她不知道對於國公府來說，這個數是多還是少。

  但對她來講，這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銀錢了。

  蕭景弋忽然聽到她嘟囔的那聲五萬兩，心頭便升起些許訝異。

  唔......盈餘才三十萬兩嗎？

  他隱約記得打退第戎時，皇上厚賞他，准許國公府每年可享受玲瓏金礦一成的收成。

  那就有三十萬兩了呢。

  除此之外，國公府也還有幾百間鋪子，無數的田莊......都沒有收成嗎？

  他努力想再提醒，這帳目不對。

  他試探著動了動嘴唇，似乎能張開了，卻總像是缺了一口氣似的，發不出聲來。

  眼皮也能眨動，可想睜開，卻好似有千斤重。

  他凝神將全身試了一個遍，最終也只是發覺，只比昏迷前多找回了一點點對身體的掌控，肺腑中沒有那麼憋悶了。

  可旁的，還是動不了。

  他自嘲一笑，老天還真是愛戲耍他。

  無法，只好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這小村姑能否再發現些什麼。

  姜令芷瞧著帳本，也能瞧出些門道來：

  「這繁樓的桃花釀，柳三娘買的才五百文一壺，到國公府帳上卻要一兩銀子，真是有意思。」

  「還有這首飾，嵐翠軒什麼時候賣過三百兩一對的珍珠耳環啊？這乾脆說我那鋪子是強盜好了！」

  「還有這一處才好笑，給府里做衣裳，一年買了五百匹錦緞，到年底結餘的時候呢，明明還剩五十匹，卻記了一筆下雨全部淋壞了。」

  不過，這幾筆加起來不到一千兩，都是些小錯處。

  這麼大的家業，底下人難保沒有偷油水的，算不得什麼。

  她一鼓作氣繼續往後去翻，隱約又瞧出不對勁來：「我瞧過嵐翠軒的帳。一年淨賺的也有三萬多兩銀子呢。怎麼這國公府的首飾鋪子，一年才賺一千兩？」

  莫不是那首飾鋪的掌柜的不會管鋪子？

  她提筆，暫且將這一處疑問記下。

  蕭景弋聽著她語帶疑惑，微微鬆了口氣，同時心裡升起一股奇異的與有榮焉之感。

  這個小村姑，哦不，他這個新婦，可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能幹些。

  他心裡覺得她厲害，可那邊姜令芷卻越發的心浮氣躁起來。

  也不知是帳目做得太高明，還是她自己學藝不精，明明瞧著不對勁，可就是看不出到底哪裡有問題。

  她提筆一筆一筆記著那些疑問，腦子裡滿滿都是姜潯那句：「你不會以為學了這些，就打算開始查帳了吧？」

  氣得她啪的一聲就把筆給扔下了。

  「收起來吧，我不查了！」

  雪鶯和雲柔點點頭，十分理解：「夫人若是累了，就歇一會，查帳費神呢。」

  姜令芷嗯了一聲，也沒多解釋什麼。

  乾脆利落的往後仰倒在地，從她這個視角望過去，蕭景弋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新換的玉色綢衣襯得他格外溫潤，修長的手指隱約還能瞧見有一些微小的動作。

  她就這樣看著，看著他一點一點地恢復著生命力，忽然就覺得不該被這樣困住。

  「今日陽光好，叫狄青狄紅把素輿搬進來，我推將軍在廊下坐一會吧。」

  「是。」

  蕭景弋在裡間也聽到丫鬟說她查帳查累了的話，覺得陪她曬曬太陽也挺好。

  坐在素輿上，日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跳躍在他臉上。

  他能感受到那種和煦，耳邊還有搖椅吱呀吱呀的聲音，他知道，是小村姑在晃悠。

  姜令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覺得方才那股子煩悶的思緒也跟著好了許多。

  她想到了什麼，偏頭看著蕭景弋：「夫君，你現在就和一顆小小的種子一樣，在重新發芽。曬曬太陽，長快一些。」

  蕭景弋：「......」

  她說這話，別不是還要給他腦袋上澆水吧？

  好在她沒有。

  她只是自己端起茶盞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幾大口，然後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隨後她的語氣變得十分感慨：「夫君呀，其實我真的很滿意現在的日子，吃飽穿暖，還能什麼事都不做的曬太陽......當然了，如果你能好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蕭景弋心想，這樣就算是好日子了嗎？看來她倒是挺容易知足的。

  姜令芷又嘆了口氣，語氣隨之一點一點變得堅定起來：「可你若是真的活不了，我也不會讓自己落入到任人欺凌的境地中......」

  蕭景弋有些疑惑，她這是在說什麼呢？

  怎麼，府里誰欺負她了嗎？

  就聽她又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一般：「......明日，明日，我去找姜潯問一問，那些我看不懂的帳目。」

  蕭景弋終於反應過來，唔，原來方才丟下筆，不是累了，是遇到問題了。

  他不懂，姜二公子是個什麼窮凶極惡之人嗎？怎麼說要去見他，就跟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樣。

  蕭景弋又試著張了張嘴，他很想說，那就不去，就在順園過她想過的日子，吃飽穿暖，曬曬太陽。

  他醒來後自己查帳，不用她來替他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