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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舊事亂人心

2024-09-15 23:43:29 作者: 蟬不知雪
  明御史又又彈劾汝陽伯府了。

  貞隆帝不由自主地抬頭仰望天空,他埋頭於批閱奏摺,以至於忘記了今夕何夕嗎?

  怎麼又見明御史了!

  依他看,明御史完全不需要休沐日。

  「這次又是什麼事兒?」貞隆帝倚在椅背上,手指夾著一本奏摺,有一下沒一下拍在案桌上,像是有韻律的鼓點,越發顯得不怒自威。

  但,明御史是誰?

  只要青史能留名,就敢捨得一身剮,把皇帝拉下馬!

  明御史中氣十足「臣要彈劾汝陽伯夫人顧陶氏。」

  貞隆帝嘴角微抽。

  明御史是藏汝陽伯夫婦床底了嗎?

  「彈劾汝陽伯夫人不守婦道,有違三從四德,不思悔改,怒砸汝陽伯,至汝陽伯頭破血流,昏迷不醒。」

  聞言,貞隆帝的手頓住了。

  外室扶正的陶氏這般兇猛彪悍?

  「明御史,朕並未賜其誥命。」

  「嚴格來說,陶氏是顧氏妻,並非汝陽伯夫人。」貞隆帝耐著性子,沉聲解釋。

  「朕不斷夫妻私事。」

  不是他想從善如流,委實是明御史令人髮指。

  明御史叩首「陛下,這不是私事,是國事。」

  「儘管汝陽伯的品行令人不齒,但其所承爵位乃高祖所賜,尊貴無比。陶氏所作所為,實乃對勳爵之名的極大侮辱,臣懇請陛下對此等行徑嚴加懲處,以正視聽。」

  貞隆帝凝眉。

  大乾的勳爵,上至國公,下至伯府,還有幾家門庭有名聲可言?

  「關於汝陽伯府的事,等巫蠱一案有定論後,再一併處理。」

  明御史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面對上貞隆帝那張表情難以捉摸喜怒不明的臉,所有的不情願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

  他不怕死諫。

  但顧陶氏不值得他死諫。

  貞隆帝隨手將奏摺拋在案桌上,看似不經意地詢問「明御史與汝陽伯府之間有舊日恩怨嗎?」

  「陛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明御史一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態度。

  「汝陽伯的元妻,揚州榮氏,榮金珠於微臣有贈冬衣盤纏之恩。」

  「須償。」

  「陛下英明,微臣雖有私心,但彈劾汝陽伯夫婦,並非無端生事,憑空捏造,每一字每一句皆有確鑿的依據。」


  「你識得榮金珠?」貞隆帝眼神有些空洞。

  明御史坦言「微臣出身寒門,父母雙亡,叔伯不容,不得已寄居在揚州外祖家中,外祖年邁體弱,藥湯不離手,久而久之家無餘財。」

  「春寒料峭,微臣上京趕考,缺盤纏衣物。」

  「榮氏嫡女相贈,微臣得以順利抵達上京會試。」

  言語間,明御史不動聲色地抬眼瞥了貞隆帝一眼,心中暗自感到詫異。

  貞隆帝的表情著實有些不正常。

  似譏誚,似緬懷。

  難道陛下也與榮金珠有舊交?

  「榮金珠是個蠢的,連財不外漏的道理都不知道。」

  一聽這話,明御史不樂意了。

  「臣又不是那等恩將仇報的中山狼。」

  「你不是,有人是。」貞隆帝的神色恢復如常。

  身體微微前傾,喜怒不明道「你報恩之心如此懇切,當年為何不求娶榮金珠?」

  「揚州榮家的金銀財寶堆積如山,那些令人夢寐以求的珍寶對於榮家來說不過是稀鬆平常之物。然而,榮家的兩位長輩膝下僅有一女榮金珠。儘管後來他們收養了一位遠房侄子,但畢竟不是親生骨肉。榮家最渴望的,是一個品行端方且上進的女婿。」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明御史,陡然窘迫,臊的老臉通紅,支支吾吾「榮大小姐施銀贈衣,不圖回報。」


  說著說著,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微臣相貌平平,又一貧如洗身無長物,非良配。」

  貞隆帝眯了眯眼睛,語氣中肯「的確相貌平平還脾氣又臭又硬,也不知你如今的夫人怎受的了你。」

  如果不是顧及史書工筆,他早就忍無可忍砍了明御史的頭。

  明御史揚聲「陛下,臣是來彈劾的,不是來請罪的。」

  「你接連彈劾汝陽伯和陶氏,一再力求朕嚴懲不貸,可曾替榮金珠的子女著想過?」貞隆帝目如鷹隼,俯瞰著明御史。

  明御史斷言道「陛下,榮金珠的子女這些年來的生活,連狗見了都會搖頭。」

  「眾所周知,榮金珠帶著揚州榮氏七成的家產作為嫁妝,遠不止是十里紅妝。」

  「直言不諱地說,有了榮金珠的嫁妝,即便顧榮姐弟離開了汝陽伯府,也能夠過得稱心如意,風生水起。」

  貞隆帝擺擺手「越說越離譜。」

  「你先退下吧。」

  明御史生怕貞隆帝揪著榮金珠問不停,叩首後,利利索索離開大殿。

  陛下提起榮金珠的語氣,很是幽怨啊。

  細思極恐,細思極恐。

  甘露殿內,貞隆帝撥動著手中的念珠串,思緒漸漸飄遠。

  他見過閨中的榮金珠。


  當年,是他親自前去揚州接皇姐回京的。

  那時,他還是先皇皇子之一。

  他以側妃之位聘榮金珠,榮金珠以不為妾拒絕了他。

  他承認,他想納榮金珠目的不純粹,很大程度上是覬覦揚州榮氏的萬貫家財。

  商人賤籍,可奪嫡少不了錢財支撐。

  榮金珠拒了他,他惱怒之下回京,而後冷眼旁觀著榮金嫁人,相夫教子。

  在得知榮金珠的死訊時,他有一瞬間的晃神。

  那一瞬間,他很想問問,榮金珠可有後悔。

  後悔拒絕了他。

  若非拒絕了他,榮金珠定能穩居妃位,榮耀一生,汝陽伯見了也需恭敬行禮,問安致意,而不是在年華正盛時悄然離世。

  榮金珠怎麼不是蠢貨呢!

  貞隆帝將手中的小葉紫檀佛珠串重重的砸落在地。

  以李公公為守的內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李公公的乾兒子李德安茫然不已。

  陛下在氣什麼?

  氣明御史直言不諱?

  還是氣汝陽伯府廟小妖風大?

  「宣儷貴妃伴駕。」貞隆帝幽幽道。

  李公公忙道「老奴這就去。」

  甘露殿外。

  李德安小聲詢問「乾爹,陛下是對明御史忍無可忍了?」

  「還是有了奪汝陽伯府爵位的意思?」

  李公公緊握拂塵,輕拍李德安的肩膀,語氣嚴肅地說道「揣測聖意,實乃大忌。」

  不,最忌諱的是,猜來猜去,南轅北轍。

  「事不關己,休要好奇。」

  「謝小侯爺找你要的人,你可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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