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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水中冷月霧裡看花

2024-09-11 17:55:49 作者: 蟬不知雪
  「祖母,請准允孫兒剃度出家!」

  風不定,人未靜。

  「祖母這般喜歡向氏表妹,不惜將向氏表妹接回侯府,讓孫兒看到了破除兩相為難境遇的期冀,將向氏表妹過繼至忠勇侯府,記入族譜,代孫兒承歡膝下,討祖母歡心,如此也能無後顧之憂,皈依佛門,一心侍奉佛祖。」

  「孫兒願成全祖母,望祖母也能成全孫兒。」

  一縷又一縷墨發飄然垂落,戒刀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嚇的謝老夫人盪了三魂,丟了七魄。

  她只是想讓灼兒收了蓉月做貴妾,沒想過要逼的灼兒出家。

  至於什麼過繼向蓉月以代灼兒的論調,更是無稽之言。

  她敢提出來,謝氏一族的族老們不會饒過她。

  「灼兒,別剃了,別剃了,祖母這就送蓉月出府。」

  謝灼苦笑一聲,眉目疏淡「孫兒摒棄親緣追尋佛法,這本已是不孝之舉,又怎能忍心看著祖母承受割捨之痛呢?」

  「祖母盡可放心,過繼事宜我會親自去族老那裡疏通。」

  「祖母,孫兒真的累了。」

  謝灼細長的手指摩挲著戒刀,似是在思索著到底該一了百了落在脖頸,還是落在三千墨發。

  得到消息的長公主,身帶夜色的涼意,步履匆匆而至,額頭上因急切而滲出細微的汗珠,呼吸間也透出一絲急迫的氣息。

  「謝灼!」

  「住手!」

  謝灼循聲望去,跪伏在地,叩謝生養之恩「母親,請原諒兒子的自私。」

  長公主又驚又氣,大手一揮「來人,將向蓉月趕出府去。」

  「傳達本宮的旨意,從今日起,長公主府與忠勇侯府皆不得承認與向氏這門破落戶有任何親戚關係。」

  「日後,如若有人不知廉恥的攀附,就地杖斃,不必容情。」

  話音落下,長公主的親衛便上前拖拽向蓉月。

  向蓉月的臉色蒼白如紙,淒涼地哭泣著,哀求道「姨姥姥,求您救救蓉月,救救蓉月。」

  「蓉月被趕出侯府,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姨姥姥,您最疼蓉月了。」

  長公主橫眉冷眼掃過「恩將仇報,救你作甚!」

  「向蓉月,本宮本打算給你留幾分體面的,是你給臉不要臉!」

  「自賤之,人必賤之!」

  「謝老夫人看在與你祖母同出一族,又念你年少喪父母親改嫁的份兒上,對你一再照拂,對向家更是一再扶持縱容,甚至連你那個七七喪期未過便迫不及待改嫁的水性楊花的母親,也跟著沾光,活的人模人樣。」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養條狗也知道感恩戴德了!」

  「你做了什麼?明知本宮的孩兒無意於你,你依舊糾纏不休,貪心不足,哄騙謝老夫人允你入侯府。」


  「是不是想把長公主府和忠勇侯府的權勢占為己有才罷休!」

  「向家什麼上不得台面的門庭,做灼兒的賤妾都不夠格。」

  「扔出去!」

  長公主言辭犀利,毫不留情。

  謝老夫人面頰泛紅,額頭上青筋條條突顯,乾癟而蒼老的嘴唇微微顫動,她說道「長公主,蓉月畢竟是個女兒家……」

  「老夫人不妨出去打聽打聽,向氏一族在外是如何口出狂言的!」長公主不為所動。

  她是陛下一母同胞的皇姐,有食邑有衛隊,非高攀忠勇侯府。

  且大乾律,公主下嫁,輩分抬高,無需侍奉公婆。

  她願意給臉,是情分!

  長公主心中很是氣惱,她尚且不敢勉強灼兒娶樂安,老夫人竟不知所謂的先斬後奏將向蓉月接入侯府。

  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抹滅不了是想逼著灼兒把暗虧打碎牙齒往肚裡咽,不得不納了向蓉月。

  瞧著被夜風揚起的斷髮,長公主恨不得讓向氏一族把這些年吃進去的吐出來。

  「灼兒,母親已經把向蓉月攆出府了,沒有人逼你納她為妾了,把戒刀放下,好不好。」

  長公主壓下怒火,溫聲勸道。

  謝灼搖搖頭,斬釘截鐵「母親,兒子出家意已決。」


  長公主心一梗。

  「為何?」

  「兒子無力應對母親和祖母的期許。」謝灼沒有任何遮掩。

  長公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灼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忠勇侯府的香火不能斷。」

  謝灼說道:「母親,我在佛寺中清修已有十年。」

  「當其他年輕人正享受著錦衣玉食、縱馬歡歌時,我卻在青燈下與古佛相伴。」

  「當其他年輕人在青春年華中追求新知、歡聚時,我卻在靜坐中誦讀經文。」

  「那十年光陰留下的痕跡已經深深烙印在我的生命里,成了我人生的底色。」

  「不是流光溢彩奼紫嫣紅,是薰染著檀香味的灰色。」

  「十五歲生辰一過,我離開佛寺下山歸家。」

  「方觸碰禮、樂、射、御、書、數,學著做母親眼中的世家子。」

  「五年不停的學,走了旁人十幾二十年的路,直至成為無愧門楣的忠勇侯。」

  「可我根本沒有機會沒有時間去體味其中的樂趣。」

  「如今,人已至弱冠之年,感悟最深的是佛經,能靜心默誦的也是佛經。」

  「我曾經想,一輩子留在佛寺清修亦無不可。」


  「最起碼,沒有那種格格不入又濃濃無力的感覺。」

  「求母親成全。」

  長公主步履蹣跚,似乎懷揣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啟齒。

  甄女使攙扶著長公主,輕聲細語地說:「殿下,婚姻大事,最終還是得小侯爺心甘情願才行。否則,即便暫時以孝道迫使小侯爺屈服,所成就的也不過是一對彼此厭煩的怨偶。」

  「殿下,小侯爺堪堪弱冠之年,年輕的很。」

  「某些事情若過於強求,反而可能適得其反,導致小侯爺對男女之情感到更加厭倦。不如順其自然,或許會意外地有所收穫。」

  「殿下,您心疼心疼小侯爺。」

  長公主神色和緩了些,心中有了計較。

  「灼兒,母親答應你以後絕不會不顧你的意願,擅自替你相看,強迫你娶妻。」

  「你也莫要再提剃度出家之事了,好不好?」

  謝灼眉心微動,眼眸如水中冷月。

  很多時候,他分不清母親對他的母愛究竟是濃是淺。

  若說淺,下山五年來,又處處為他著想。

  若說深,佛寺清修十年,年年只見他一面。

  枉他讀千百卷經書,萬卷聖賢書,還是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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