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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御前財政會議

2024-09-23 00:27:12 作者: 冬三十娘
  第177章 御前財政會議

  泰昌元年臘月二十一,大雪紛飛。

  由於惡劣的天氣,最近幾天的朝會都免了。聖旨已下,大年初一在重新修建成的皇極門舉行正旦大朝會,在京官衙已經要進入過年節奏。

  大家都等著今天的御前燕朝定下今年京官們的勤職獎廉銀。

  乾清宮內,中間是大大的炭盆。殿門關得緊緊的,免得寒風透進來。

  孔尚賢隱隱明白自己為什麼被召來參加這個會議,他對面坐著的是寧遠侯,仿佛就為了與他對應而坐在那裡。

  而那邊也僅有一個勛武。

  三個內閣大學士和九卿,則是分成兩排面北而坐,人人身前還有個小案桌,其上有一個個的小冊子。

  戶部尚書陳蕖在稟奏。

  「眼下臘月數目雖然尚未呈報,大體已經可估得泰昌元年稅銀……」

  這正是一場年終的御前財政會議。

  去年先定下的是今年從市舶、鈔關和商稅上開源,這種開源無非清查得更嚴格一些。

  這稍微一嚴格,就已經見到了喜人的成果。

  「這麼說,八大鈔關多收了二十萬兩,近乎倍增了。」朱常洛問道,「關銀倍增,南北貨按理會漲價一些,但朕並未得報。大天官,莫不是鈔關上下如今清廉了不少?」

  李戴訕訕說道:「吏部屢屢行文,應當是有成效的。」

  孔尚賢低著頭:年初京城糧價那一事之後,誰又敢在京城再肆意漲價?

  秦永泰是說了的,如今總體上與此前的成本相差無幾,也算過得去。關銀多交的,無非打點相應降了一些。

  「朕這裡倒也有昌明號的一本帳,此前各地稅監也有呈奏。」朱常洛說道,「都是朝堂重臣,不必收著商議。從萬曆二十七年的三十四萬餘兩到五十五萬餘兩,成效雖然可喜,但遠遠不是正數。難處,仍是吏治。」

  李戴和陳蕖都不說話,王錫爵則說道:「誠如陛下所言!有些民商過鈔關,該交稅銀十隻給一,十之三四則打點上下,瞞報漏檢。這些地方實情既然都是清楚的,可見如今也只是虛應其事。即便多交上了一點稅,民商至少仍省了五成關銀,焉敢胡亂漲價?」

  如果以大概三十五萬兩為基準,以馬堂所招供的臨清鈔關潛規則為例,那麼大明這八大鈔關的總稅銀不說一定能收上十倍來,四五倍是該有的。

  畢竟也不是人人都有足夠門路,或者拿得出足夠多的銀子孝敬。地方上也是看人下菜的,利益豐厚的大商,才能打動一些官吏冒著風險幫助他們偷逃。

  朱常洛看了看孔尚賢,又看了看李戴和陳蕖:「鈔關主事都是戶部派的,若是公務確實多,可以增設一個專門的鈔關清吏司,並於各鈔關增些八九品經歷照磨。他們是外派京官,勤職獎廉銀自然也與成效掛鉤。」

  「……臣領旨。」

  兩人明白了,皇帝滿意,但只滿意了一點點。

  八大鈔關的開源目標,只怕是要以年入百萬餘兩為基礎的,現在還遠遠不夠。至於勤職獎廉銀能不能填飽鈔關官吏的胃口、照實課稅怎麼讓商人們不大肆漲價,那就是後面的工作了。

  「月港既重開,今年番舶抽分雖過了十萬兩,與運河相比卻相差太大。」朱常洛又說道,「海商出海兇險,朕知道。但實情是不是如此,等昌明遮洋行自朝鮮往來有了依據,若是相差頗大,那也別怪朕言之不預了。泰昌二年,要正告諸市舶司和月港。」

  最後一項的坐店商稅增長幅度才是最大的。

  之前討論財計,朱常洛以萬曆二十七年的數據為例,泰昌元年預估將入帳的坐店商稅從十五萬多兩一舉增加到了四十二萬兩,將近三倍。

  但朱常洛知道這是為什麼,只是沒有點破。

  從各地呈來的原始數據之中,朱常洛已經讓人做過統計分析。

  人口眾多、商業繁華的大城市從那些開了固定商鋪的商人手上收來的商稅,其增長幅度還遠低於人口少一些的府縣。


  這只能說明一點:掠之於商已經在進行,而且主要是掠之於小商。

  大城市裡面的大商人們,背後的力量更強。地方都是懂得做數據的,也知道朝廷一般只看總體數據。

  「再加上遮洋總改制的收入,江南大案的贓罰,今年田賦之外的實銀歲入多出來了百萬餘兩。」朱常洛擺了擺手,「京官們的勤職獎廉銀,照准便是,明日便可發放。」

  「臣等謝陛下隆恩。」

  這是要一起離席行個禮的。

  「將來地方存留的歸地方,但該解朝廷的,也不是如今這個數目。」朱常洛讓他們坐回去之後繼續說道,「鹽課等今年都還沒動,鹽引有多亂也無需朕明言。都理順了之後,國庫每年能有五六百萬兩歲入也不是不可能。卿等也希望朝廷財計寬裕一些吧?三殿三門如今只重修了皇極門,沒到庫中存銀數百萬兩,三大殿是別想重修起來了。」

  每年的鹽課收入都是百萬餘兩,但按照南京戶部每年印出去的鹽引數量平均下來計算,大明真實的鹽課收入是應該也有四五倍的。

  但這麼多年就是很固定的百萬餘兩。

  現在一方面江右程家就被查出來在販賣私鹽,另一方面三大殿又確實沒錢重修。

  相比起鈔關銀、番舶抽分和商稅,鹽課才是更大的一個稅基。

  如果能理順了,每年國庫的實銀收入到達五六百萬兩這個數字確實不在話下。

  只不過牽動的是無數的地方利益。

  「再說說該列支的其他費用吧。」

  先盤收入,再討論支出。

  今年多出了百萬餘兩收入,支出自然是好分配的。


  重建皇極門比原先修繕大高玄殿和龍舟要費錢一些,何況那兩樣都已經修了一部分、用了一些銀子?

  賀盛瑞仍舊節省而高效,這一塊不過額外又列支了不到二十萬兩。

  除此之外,則是京營的營房修繕等開支,那是之前他們答應了的,於是工部又分走了二十多萬兩。

  京官們的勤職獎廉銀又是一筆開支,兩京的京官近兩千,而且許多人品級不低。

  算到最後,朱常洛又嘆了一口氣:「若不是京營裁汰冒濫,該給俸糧一下子少了七成之多,只怕今年多得了百萬餘兩也不夠用。財計艱難的形勢仍未改觀啊。」

  大家自然只能先稱頌皇帝的善政,同時知道該提到重頭戲了。

  「明年地方上增設官員,允列公辦銀,再列支勤職獎廉銀,中樞和地方財計都難。」朱常洛看著他們,「怎麼做,該定下來了。」

  這是之前就發下來的旨意,讓他們一起商議明年該怎麼辦。

  中間經歷了內閣大學士們的分執兩派意見,又經歷了皇帝在朝會上當廷閹士子表態。

  如今要定下明年該怎麼做,九卿都沒開口說什麼,等著三個內閣大學士。

  「沈閣老、申閣老持重,這方略,還是臣來呈稟吧。」王錫爵當仁不讓一般站了起來,「也沒什麼新鮮舉措,無非尚未清丈田土的南直隸諸府做完這件事,此外便是諸省厲行優免,再就是多加巡憲以免加派,最後便是申明律例、宣揚文教、整頓士風……」

  最終還是沒有直接拿出考成法去鞭策京官和地方,一切都圍繞著按照現行政策去嚴格執行,同時通過提高地方學官的地位做好任用新人替代舊人的準備。

  朝廷之中,已經有了很明顯的新黨舊黨。

  這新黨黨魁,自然是王錫爵,而後便以田樂為首。

  另外,誰都知道皇帝也是「新黨」,所以錦衣衛、京營……


  文臣之中的新黨雖然明面上看起來少,但真正的實力此時是不可阻擋的。

  其實已經是妥協之後的結果,沈一貫和申時行現在也沒有再出言反對什麼。

  接下來都是交給執行了,過程之中出現的新事件才是契機——朝堂上的舊黨現在是這麼認為的。

  朱常洛聽完之後點了點頭:「朕總結一下,於官而言增員、加俸、厚公辦,於民而言守法、循例、嚴優免,並無苛待之處。衍聖公,朕說得對不對?」

  孔尚賢忽然被提到,身軀微抖,站了起來彎腰道:「陛下說得極對,於官而言只有恩典,於民而言毫無苛待。」

  朱常洛滿意地點了點頭:「朕聽說朝野都在議論什麼新法、新政。若說新處,無非地方上增了一些官員,朕也給了些恩典。其餘嘛,田土買賣,人丁繁衍,這魚鱗冊黃冊本就是隔一段時間要重造一次的。優免有則例,律例也沒改,番舶抽分、鈔關和商稅、鹽課等,全都是照實遵行罷了。」

  看了看眾人之後,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天下大可不必議論什麼這就是新法,還因此鬧騰什麼。都是已有律例,並不肯照實遵行的,無非知法犯法罷了。這一點,要曉諭天下。」

  「理當如此!」王錫爵連連點頭。

  這就是妥協之後的結果。

  可以說真的沒什麼新意。但對天下來說,把已經被破壞掉的舊法、形成的新的潛規則拿出來曝曬一下,就是新法。

  這是什麼道理?

  朱常洛又看向孔尚賢:「衍聖公為天下文教表率,不知可否以身作則,為朕解憂?」

  李成梁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其他十二文臣也心情複雜地看著他。

  「臣自當以身作則,豈能為陛下添憂?」

  朱常洛竟站了起來,向他作了一揖:「衍聖公體國忠心,朕記住了!」

  「不敢……不敢……」孔尚賢慌忙離座回禮,心裡的話不敢罵出聲。

  叫我來就是要做這一下姿態,讓我下不來台吧?

  這個揖,真的很貴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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