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大宗師葉流雲
2024-09-23 11:29:09
作者: 騎狗抓耗子
第122章 大宗師葉流雲
大東山很高,高到殺聲根本傳不到高高的山頂,血水的腥味也飄不上來,大東山的巔峰依舊是一片清明。
此時,距離山頂極近的那片夜空中,那層厚厚的雲忽然間消散,露出來一輪明月,似乎比往常要明亮許多。
月光如銀暉灑落而來,籠罩在月輝之中,負手而立於懸崖的邊的慶帝,恍若一尊神祗。
最起碼落在范閒眼中是如此。
他找的位置非常好,可以把整個山頂都收入眼底,能兼顧四面八方的同時,還完全不用擔心背後受敵。
因為他背後是大東山絕壁,可以說幾乎沒人能從他背後發起攻擊。
慶帝身邊的禁軍副統領面色慘白,即便在深夜的寒風中也大汗淋漓。
山腳和山頂之間相隔實在太遠,僅憑几支令箭根本無法完全了解具體情況,但只需要知道山腳有敵來襲,這個事實就足以讓他這個全權負責此行護衛的副統領掉腦袋了。
說起來,他其實也想不明白,這些來襲的軍隊為什麼沒有驚動地方官府,悄無聲息的摸到了慶國中心地帶,在夜色的掩護下,對山下兩千禁軍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山腳下,背著海岸線的那一面,猛然間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雖然只是星星點點的火光,但光亮已經足夠傳到山巔,可以想像那裡的戰場之上,猶如亡魂一般突然冒出來的強大叛軍,正在奮死衝擊著兩千禁軍的防線,燒營的火勢已經大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好在如今是夏季,雨水比較多,加上海風吹拂,山間濕氣重,倒是不用擔心這把火燒上大東山,將所有人燒死在山上。
幾聲悽厲的令箭沖天而起,卻是只衝到半山腰便頹然無力墜落下去,猶如此時山腳下的禁軍防線,已經難以為繼,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此時禮部尚書、太常寺卿等一應祭天官員早已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隨侍在沉默的慶帝身後,各自心中無比震驚,無比恐懼,可是卻沒有任何人敢說些什麼。
當然,除了震驚和恐懼之外,也十分疑惑,山腳的軍隊究竟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在山東路的監察院人馬沒有提前查到任何風聲,對方到底是如何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潛到大東山腳下的?
而且令他們更疑惑的是,此時從山腳的情勢,從那些火頭的退後,從那些廝殺聲的起伏,從那些令箭飛起的地點,可以判斷,禁軍明顯擋不住衝殺的大東山的那支軍隊。
要知道,慶國是以武力定鼎天下的,雖然禁軍常駐京都,在野戰方面肯定不如定州軍,征東、西、南、北等幾路大軍,但是自從大皇子李承儒調任禁軍大統領之後,從當初任職的北境邊軍和西境邊軍中抽調了很多骨幹到禁軍之中,禁軍的實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強,即便不是那些大軍的對手,也不應該落敗的如此之快才對。
「山腳下的大軍到底是誰的人?」
一個官員不小心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很意外慶帝竟然給出了答案。
「是燕小乙的親兵大營。」
慶帝站在石欄邊上,看了眼山腳的方向,淡淡道:「禁軍不是他們的對手。」
因為北境有血衣軍駐守,燕小乙沒有被調到北方,而是先去了南邊,年前東夷城四顧劍找事,又被調到了東夷城附近駐守。
可以說慶國所有大軍中,只論親兵大營的戰力,也就只有血衣軍那邊能與之較量一番,當然,這是在血衣衛不算入親兵大營中的情況下,要不然單單是三百血衣衛就能打的燕小乙的五千親兵找不著北。
得知是燕小乙的親兵大營,雖然都很疑惑這些人是怎麼從崤山那邊駐紮的五百黑騎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過來的,但都很識趣沒敢多問,生怕打擾了注視著海面的慶帝。
夜涼如水。
海面上飄來了一艘小船,小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在月光下悠然前行,向著大東山而來。
山頂與海上相隔極遠,除了慶帝和洪四庠之外,躲在暗處的范閒也感覺到了那隻朝大東山而來的小船。
因為船上站著的是大宗師葉流雲。
隔著太遠,即便目力再怎麼好,也根本看不清,但很奇怪的是,范閒卻仿佛能看見立身船頭的那人,看見其戴的斗笠,看見其飄揚的長須……
范閒見過的大宗師不多,葉流雲是一個,雖然只見過兩次,但兩次都讓他感到十分驚艷。在他看來,葉流雲是一個極其瀟灑的人,是所有大宗師中最瀟灑的人,今夜乘舟破浪執劍而來,氣勢未至,其風采便已令人心生折服。
此時躲在陰暗裡的范閒,看著汪洋大海里的那扁舟,想著那個飄然立身舟上,直衝大東山,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大宗師,不由得感慨萬分,沒來由的生出一絲敬仰。
扁舟未至,強敵已朝山上殺了上來,只是相隔實在太遠,山下的那些廝殺聲傳不到山巔,山巔上的慶帝等人,自然感覺不到那種氛圍,所以相較而言,大東山下方海面上的那艘緩緩飄來的小舟,帶給眾人的緊張情緒,反而要更多一些。
慶帝站在山前的觀景石欄之前,看了眼那扁舟,回頭看向山下,滿臉冷漠開口說道:「去看看山下的情況,朕,不想做一個瞎子。」
慶帝當年也是親自領軍南征北戰,立下赫赫不世戰功,堪稱大陸第一的名將,只不過近二十年來未曾親征,才讓北齊抵抗北蠻的上杉虎漸漸掩沒了他在軍事方面的榮耀,像今晚這個情況,如果慶帝能夠親自指揮,山下的禁軍絕不會敗的如此之慘。
雖說慶帝面色相當冰冷,語氣十分不善,但這並沒有讓他身邊的人怕的要死,反而有些高興,尤其是禁軍副統領,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陛下沒有勃然大怒,砍了身邊這些官員的腦袋,已經是很幸運的一件事了。
所以當慶帝說完,他便請命下了山,準備拼死在第一線上。
過了許久,一個影子一樣的灰衣人,從萬級登天梯飄然而起,尚未掠至山頂,夜空之中便有無數刀光閃現,潛伏在慶帝身邊的護衛朝那灰衣人斬了過去,那一瞬間,好似刀光都掩沒了月華之光。
灰衣人沒有出手,只是高高舉起了一塊令牌,看出是監察院的令牌,隨侍在慶帝身邊的姚太監一揮手,虎衛們才紛紛回刀,卻依然將那名灰衣人圍在中央,十幾柄刀對著他,氣勢逼人。
「讓他過來。」
聽到慶帝開口,護衛們才讓開一條道,讓灰衣人走了過去,而灰衣人赫然是監察院雙翼之一的王啟年,是范閒的絕對心腹。
來到慶帝身邊,王啟年直接跪下行禮,沉聲道:「陛下,山下叛軍約有五千人,持弩,全員皆是箭手……」
這個消息直接證明了慶帝的判斷,來襲之人的確是燕小乙的親兵大營,畢竟也只有燕小乙這個九品上的箭手,才能將自己的親兵大營訓練成千里挑一的神箭手。
黑夜之中,五千神箭手來襲,而且據說燕小乙的親兵大營還都是長弓手,也就不奇怪山下的禁軍抵擋的如此吃力了。
「戰況如何?」
王啟年愣了一下,趕忙回道:「臣是在半山腰布防,上山時,叛軍尚未攻上來,瞧樣子,對方似乎是準備退兵。」
聞聽此言,慶帝眉頭皺了起來,好一陣之後,才幽幽說道:「有意思,僅有五千人便想封山,意圖將朕圍死在山上,燕小乙好大的胃口,看來不僅僅是他和他的五千親兵大營。」
叛軍勢盛之時卻忽然暫退,給禁軍喘息的機會,其他人或許不明白,但慶帝作為馬上皇帝,自然能判斷出叛軍的意圖,給禁軍收攏布陣的機會,怕的就是兩軍交戰進入亂局,遺漏活口逃出大網,擺明是不讓任何人逃出大東山,向四方州郡報信。
慶帝不禁有些好奇山下總領指揮的人是誰,畢竟以他對燕小乙的了解,燕小乙可沒有這樣野望和手段,所以慶帝很確定來人之中還有其他人。
慶帝沒有在乎王啟年,擺了擺手道:「你輕功不錯,找個機會突圍出去,下去吧。」
王啟年下去了,卻沒完全下去,偷偷摸摸來到了范閒身邊。
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雖然沒說過隱藏地點,但以王啟年的本事,找到范閒根本不用費勁,畢竟整個大東山之巔,有利的隱藏地點就那麼幾個,更別說怎麼尋找有利藏身之地的法子,范閒還是從王啟年那裡學來的。
陰暗裡,范閒壓低聲音問道:「突出去沒有?」
「沒有,六處十七人,全死。」
「確認嗎?」
「確認,西南方和西北方有高手潛伏。」
那些可全是他的嫡系,范閒不禁心頭一痛,強行壓下悲痛,問道:「是東夷城,還是定王府的人?」
六處行走於黑暗之中,燕小乙的親兵大營,不可能有完全抓住他們,能夠在夜色中將他屬下全部殺死,證明納西人比六處的人厲害很多,而整個天下能遠超六處劍手的人,只有定王府和東夷城。
王啟年怎麼也沒想到自家上司會懷疑定王府,不禁愣了一下:「定王府的人怎麼可能刺殺陛下?」
「誰知道呢,那可是皇位,而且李承宗不可信。」
王啟年又是一愣,斟酌道:「我不知道你從何判斷,但依我看,應該是東夷城的人。」
范閒點了點頭,「看來大宗師四顧劍也來了,慶國要亂了。」
「什麼意思?」
范閒並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山頂石欄那邊的慶帝一行人,神情莫名。
這一夜,除了隱藏在暗處的范閒和王啟年之外,誰都沒有睡著。
慶帝派了兩撥護衛下山突圍,均以失敗告終,很顯然山下不只有燕小乙的親兵大營,必然是有東夷城參與其中,所以很多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那個生產出天下最多九品高手的劍廬,到底派了多少人參與此次刺殺,四顧劍有沒有來?
這個問題在第二天清晨得到了答案。
眾所周知,大東山十分險要,除了一條長長的萬級石階,陡直入雲中山巔之外,別無它路,若要攻上山頂,只能從石階而行,而在石階的狹窄處,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燕小乙率領的叛軍之所以選擇圍住大東山,也是從逆向的思維出發,既然攻上山很難,那麼就圍住山,如此山上的人也很難下來。
所以到了天明時分,山上的禁軍突圍多次,也沒能突破燕小乙設下的包圍圈。當然,圍住是圍住了,叛軍想要攻打上山也是半步都上不去。
且不提那些禁軍,單單是大東山的一百名虎衛,就不是叛軍能對付的,要知道七個虎衛就相當於一個海棠朵朵,那麼要攻打上山,至少需要十四個海棠朵朵,而整個天下只有一個海棠朵朵。
這樣的守衛力量,加上大東山的奇特地形,就算是燕小乙的親兵大營再怎麼精銳,想強勢登上山頂,也是難如登天。
可以說整個天下,除了大宗師親至,大抵也就只有定王府麾下的血衣衛才能攻上去。
畢竟如今血衣衛中,最低的都是八品高手,虎衛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一盤菜而已。
當然了,李承宗手下的血衣衛是不可能來殺慶帝,但大宗師會來,而第一個出現的是葉流雲。
這是一個武道興盛的時代,一個個人力量得到了近乎天鏡的時代,三十多年前,世上本沒有大宗師,而當大宗師出現之後,人們才發現,原來個人的力量竟然能夠如此強大,強大到可以影響天下大勢。
正是因為如此,幾位大宗師往往深居簡出,好像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會為這個天下帶去動盪,從而影響到自己想保護的子民們的生死。
然而,在這個神秘的大東山之上的慶帝,卻只有大宗師才有資格出手,因為他是這個世上權力最大的男人,而且少數人還知道他也是大宗師。
長長的石階似乎沒有盡頭,極高處隱隱可見山霧漂浮,一個身穿麻衣,頭戴斗笠的老人,平靜的站在山門下,微微仰望著山頂。
石階上的血跡,有些已經乾涸,有的則是新鮮的,泛著各種各樣難聞的氣味,不知道多少叛軍和禁軍為了這小小一級石階的得失付出了生命。
當身穿灰衣的葉流雲登上第一級石階上時,山中山外的兩方都同時沉默了,似乎怕唐突了這位大宗師。
一直坐在馬上的黑衣人和雲之瀾,悄無聲息下馬,對葉流雲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他們知道這位大人物昨天夜裡便來到了山下,但他們不知道葉流雲是怎麼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不過這種事不需要驚訝,因為大宗師出現在這個石階上,本就是無法解釋的事。
叛軍不再有任何動作,山林中的虎衛、禁軍、監察院的人稍稍沉默之後,卻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因為他們再怎麼忠君愛國,在他們心中,也從來沒有設想過與之為敵,他們一直把這位喜歡乘舟泛海的大宗師,當作了慶國的三大守護神之一。
至於另外兩位,自然是天下皆知的洪四庠和三殿下李承宗。
現在三大守護神之一的葉流雲要登山,目的是什麼,誰都知道。
而相比這位守護神,慶帝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還是要高一些的,所以當葉流雲踏上第二個台階時,山中的虎衛、禁軍、監察院的人都動了。
迎接這位大宗師的破風悽厲,遒勁有力的漫天箭雨。
這是監察院配備的大殺傷性武器連弩,創作過多次傲人的戰績,在如此短距離的連發射殺之下,一般人根本躲不過去。
可惜,葉流雲不是一般人,他是人間巔峰的大宗師。
面對襲來的,猶如大雨般的弩箭,他只是揮了揮手。
這一揮手,有仙人拂雲,手落之時,朝他而來箭雨也隨之垂落於地。
葉流雲繼續往上走去,頓時刀光大盛。
不知道多少虎衛,在一瞬間因為心中的責任和恐懼,不約而同選擇了向葉流雲出刀。
長刀舞空,刀鋒之勢足以破天,將葉流雲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刀勢之中,所有強盛的刀勢匯集於一處,完全足以斬殺任何九品高手,即便洪四庠也會死在其下。
但葉流雲是大宗師,所以只聽得一陣扭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葉流雲整個人便人如其名,如流雲一般瞬間穿越了層層刀光,倏地現身石階上方,將護衛們遠遠甩在了身後,然後雙臂一振,雙手上兩團被絞成了麻花一般的金屬物件滾落在了石階之上,叮噹脆響著往下滾落,最終摔得分開來。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那扭成了麻花一樣的東西,赫然是十幾個虎衛揮斬出去的長刀。
「你師父有他厲害嗎?」
一直騎在馬上的黑衣人看著登山而去的葉流雲,喃喃問著旁邊同樣騎在馬上的雲之瀾。
「我師父是最強的。」
「最強?」
黑衣人呵呵一笑,「最強,還被三殿下打得差點死了?」
雲之瀾一怔,自信道:「三皇子的確厲害,但他現在未必能贏我師父,葉流雲更不是我師父的對手。」
黑衣人沒有反駁,畢竟他現在也是接近大宗師的水準,眼力相當不熟,所以他能看出來,葉流雲的兩次出手看似很輕鬆,實際上卻是受了一點傷。
當然,這跟葉流雲刻意留手有關,在他刻意留手的情況下,卻要面對被恐懼和憤怒而激紅雙眸的慶帝手下高手,自然會出現一些問題。
大宗師是最接近神的人,但終究不是神,尤其是葉流雲,此人看似瀟灑,卻為家族所裹挾,心境自然不如那個能狠心屠殺全家的四顧劍。
兩人如果生死決鬥,一定是葉流雲死,四顧劍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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