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讓路

  縣衙。

  此時已是後半夜，除了按例值守的差役之外，大多都已經入睡。

  白雲縣的知縣名為關陵，在齊國科舉三十歲中了進士，不過本身沒啥背景，被丟到下縣中都算是墊底的白雲縣上任職。

  這一當就是二十餘年。

  起初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山地方，關陵還豪情壯志，勵志建設一方，只是時間一久，這股子熱情就自然而然地消失殆盡了。

  如今年過半百的關陵自知升遷無望，開始疏於政務，注重享樂。

  在妖年之後，也是第一批臨陣倒戈投靠妖魔的地方官員。

  睡得正香，卻聽外面傳來一聲焦急的稟報聲。

  「老爺，這麼晚了，是誰上門？」耳邊傳來嬌軟嗓音，疑惑道。

  關陵是個雙鬢微霜的儒士模樣，被吵醒後語氣不耐煩地說道：「有什麼事趕緊說！」

  「據宣卦巷人稟報，我們派過去的人，死了！」外面那人聲音嘶啞，還帶著恐懼。

  一開始關陵還沒反應過來這話，隨後猛然一個哆嗦。

  宣卦巷不是今天讓胡老四去的那個地方？

  「死了是什麼意思！」關陵連鞋都沒穿，立刻打開門大聲質問道。

  「包括胡四爺，都死在了一個叫做陳妄的草民手中。」衙門小吏低著頭說道。

  關陵一把揪住小吏衣服：「你說的可屬實？」

  「千真萬確！」

  關陵雙手抱頭，目光呆滯。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對，說不定還有轉機！

  「你現在立刻通知下去，衙門所有人出動，拿下陳妄，一部分人鎮守出口，防止此人溜走！」

  「是！」

  經過這麼一檔子事，關陵困意全無，回屋換了身正經衣裳，情緒已經漸漸平靜下去。

  死了一個胡老四，事情很大，但也不是沒有轉機。

  只要第一時間擒住陳妄，將其交給虎族處置，之後再拿縣裡的一些百姓去當作賠禮，他說不定可以和解！

  「陳妄…」關陵默念了一聲這個名字，眼中閃過恨意，本來安安穩穩的日子，哪來的東西！

  白雲縣怕的從來不是一個初入氣血境的胡老四，而是胡老四背後的虎族。

  ……

  趙府。

  「老爺，我已經打聽到了，衡兒橫死之前，曾和這個陳妄有過接觸，此子可斬氣血境妖魔，又與衡兒有恩怨，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孫薇看著手中密信，斬釘截鐵地說道。

  趙承岳不再是不動如山的臉色，而是起身吩咐道：「通知府上高手，圍殺此人。」

  ……

  不多時，衙門差役和趙家打手混雜的隊伍興沖沖地來到了陳妄家中，卻發現空無一人，人已經提前溜走。

  「封鎖出門道路！」

  而在第一時間捲鋪蓋跑路的陳妄此時憑藉著原主記憶輕車熟路地在每一條小路上穿梭。

  不過今晚肯定有一場仗要打的。

  白雲縣設有邊防，但讓人覺得可笑的是，這些邊防在妖魔面前形同虛設，幾乎任由過關，反倒是用來阻攔他們這些本地人氏的。

  漸漸地，衙門和趙家的人開始分散全縣，以五人為一個小隊，手提一個火把，進行地毯式搜尋。

  「草民陳妄妨礙官家辦差，蓄意謀殺朝廷官員，其罪當誅！」

  「草民陳妄謀殺趙衡，畏罪潛逃，罪加一等！」

  還不等陳妄出白雲縣，這兩條罪名帽子就已經扣在了他頭上。

  就沖這兩條罪名，在衙門看來，死他陳妄一人遠遠不夠。

  一旦被擒住，說不定還會因此連累一整條小巷。

  白雲縣設置的關卡已經遙遙在望，陳妄扯了扯嘴角，沒有立刻衝上去，而是躲在暗處觀察狀況。

  在這夥人當中，他看到了一個最顯眼的女人。

  他曾遠遠見過幾次，趙家夫人孫薇，在其身側兩旁，有一名氣血境武夫護著，除此之外，還有一名衙門捕頭。

  縣衙的捕頭並不多，但個個都是氣血境武夫，據說掌管眾多捕頭的縣尉更是一名氣血境後期高手。

  對方總共是兩名氣血境，陳妄掂量了一下，他沒把握速戰速決，一旦打起來，很容易打草驚蛇，說不定湊巧有在附近的更多高手趕來，到時候就真的插翅難逃了。

  陳妄心中暗暗分析局面。

  只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打，那等到衙門形成包圍圈，更是死路一條！

  一念至此，陳妄一發狠，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干就幹了！

  陳妄身形如魅影，遊走在黑夜之中，湊巧的是，他剛好撞上了巡視小路的一隊人。

  五人均是姿態嚴肅，一改以往的懶散，十分清楚這次事件的重要性。

  搞不好真要被妖魔反撲，到時候肯定要死很多人。

  當他們撞見陳妄時不由得一愣。

  他們都看過了陳妄的畫像，但沒誰真正記得仔細，只能記住大概容貌。

  當看到眼前此人的容貌，總覺得哪裡熟悉。

  而陳妄已經出拳。

  轉眼之間，五人都躺了地。

  陳妄扒下其中一人的官袍，然後穿在身上。

  還別說，挺暖和。

  百姓過得不如狗，當官的哪怕是個小吏，都挺有不少油水的。

  縣關上，穿著一件厚厚貂衣的孫薇搓手搓腳，來回踱步，吃慣了福，已經挨不住這種天寒地凍了。

  「夫人，要不您先回府，再這樣下去，怕是會感染風寒。」身旁的護衛好心提醒道。

  孫薇滿臉怨恨：「我非要看著那個小雜種死在我面前才罷休，我要他償命！」

  護衛啞口無言，只能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真要拿住了陳妄，也輪不到他們趙家處置，大概率是要交給大山虎族。

  正當眾人閒聊之際，在風雪中的道路上迎面走來一個佩刀差役。

  負責鎮守此地的捕頭錢囤第一時間看到那落單同僚，上前一步，沉聲質問道：「你的隊長呢？」

  沒有回答，因為一道刀光已經迎面捅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腦袋空白。

  這些年來不管是縣衙小吏還是差役甚至是捕頭知縣，早就沒了和妖魔爭雄的心氣，享福習慣了，戰鬥嗅覺會默默消減。

  所以這一刀直接捅穿了錢囤的胸膛，刀身半截從後背露出，夾雜著猩紅血液。

  只是一刀，就斬殺一名氣血境武夫。

  哪怕是陳妄也沒想到這麼好殺。

  和胡老四比起來遠遠不如，紙糊一般的氣血境。

  「讓路者，可活。」

  那身穿衙門官袍的少年從捕頭身上抽出鋼刀，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