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閔藍田的拒絕

  張躍進的聲音充滿了譏諷和勝利的意味，落在秦叢雲的耳中更是尤為刺耳。

  就好像是在說，你辛辛苦苦折騰了這麼久，最後還不是輸得一敗塗地一樣。

  可偏偏秦叢雲還真就沒有任何辦法，因為現在的結果已經一目了然。

  拋開井邊重工之前的欺詐行為不談，這次他們給出的價格和服務的確是性價比最優選擇。

  即便是秦叢雲有心想要反駁，可也找不到反駁的點。

  井邊重工能被允許參加這次招標，那就說明背後絕對有總公司的領導在支持，秦叢雲如果現在跳出來反對的話，張躍進完全可以用之前他的那句話堵回來。

  「瑪德！絕對是有人將標底透露了出去。」秦叢雲心中十分憋屈，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張躍進。

  他懷疑是張躍進在背後搞鬼，可張躍進剛才分明支持的並不是井邊重工。

  這一切就好像是個謎團一樣，讓秦叢雲有些看不清楚真相。

  雖然心裡憋屈，但秦叢雲依舊只能點頭表示認可這次的招標結果。

  井邊重工以2900萬美金的價格中標。

  當這個消息公布出去之後，驚掉了一地下巴。

  當天晚上Lea便直接找上了秦叢雲。

  「秦，我想知道井邊重工給出的價格是多少。」Lea見面第一句話就非常直接，這也是他們西方人的一貫風格。

  秦叢雲對此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笑笑道：「莉。明天就會公布所有競標公司的價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秦。我就想讓你告訴我，我想知道我們蒂森到底輸在了哪裡？」Lea顯得十分倔強，但略微泛紅的眼眶卻是說明她的內心其實並沒有那麼平靜。

  這一個月雖然她並沒有一直呆在陽城，可蒂森公司的工作人員卻是一直駐紮在機械廠，幾乎是每天都在實地考察完善方案，可以說付出了相當大的精力。

  這一切秦叢雲也都是看在眼裡，所以他現在也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對Lea。

  但在她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最後秦叢雲還是不得不敗下陣來，如實道：「井邊重工的報價是2900萬，和你們的價格其實相差不大，但他們提供給機械廠的設備是最新款的EQ5523型超大龍門銑床。」

  「EQ5523嗎？」Lea沉吟了片刻，本以為她會就此接受這個結果，但沒想到她又忽然抬頭朝著秦叢雲露出一個笑容道：「秦，我送給你一份大禮，你要還是不要？」

  「大禮？什麼大禮？」秦叢雲有些愣神，完全沒有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麼忽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嘻嘻！」Lea俏皮一笑，說了句「等著」然後便自顧自起身朝著套房裡面的房間走去。

  就在秦叢雲疑惑她到底要做什麼的時候，Lea又快速從房間內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

  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將文件非常認真地放在秦叢雲的面前，笑道：「秦，你先看看這個。」

  秦叢雲有些不明所以，但當他拿起文件翻開看到裡面內容的時候，整個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半晌，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用審視的眼神看著Lea問道：「莉。這是真的？你們為什麼會有這東西？」

  Lea又是調皮一笑，這次還吐了吐舌頭道：「這是我們競標之前做的對手分析報告，本來以為沒有用的，結果沒想到還是用上了。」

  她的情緒顯得十分不錯，甚至有點穩操勝券的意思。

  秦叢雲又低頭翻看了幾頁，快速在腦中回憶起關於EQ5523的相關信息。

  結果並沒有找到相關信息或者資料，只找到了關於井邊重工在十五年後宣布破產重組的一則新聞。

  甚至都沒有任何原因，因為當時的秦叢雲主要針對的是歐洲市場和小腳盆接觸比較少。

  但如果Lea提供的這份文件是真的，那麼井邊重工的破產很有可能就和這個有關係。

  為什麼會拖延了十五年才爆發，其實也和如今他們在國內大行其道也有一定原因。

  將文件夾合上，秦叢雲無比認真地看向Lea，問道：「莉。你能保證這份文件的真實性嗎？」

  「我可以以家族的名義向你保證。」Lea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十分嚴肅地豎起三根手指。

  或許很多人眼中的西方人發誓會對著上帝保證，但在那些傳承幾百上千年的家族眼中，上帝其實就是個狗屁，只有家族的榮耀才是他們最後的顏面。

  既然Lea敢用克虜伯家族的名字保證，那秦叢雲對這份文件最後的懷疑也徹底打消。

  稍作沉吟之後，他無比認真地說道：「莉。我現在只能說將你的這份東西遞交給公司高層，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改變這次招標的結果，你也知道我只是二鋼幾十萬人之中十分不起眼的小職員。」

  「放心吧！不管最後結果怎樣，我們都能夠接受。」Lea顯得十分大氣，或許這就是歐洲貴族養出來的氣質，又是笑了笑歪著頭道：「秦。你真的不再考慮下我之前的建議嗎？」

  一句話給秦叢雲問得有些愣住了，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幾天前Lea再次來到陽城時候對他說的話。

  當時她用非常輕鬆的口吻向秦叢雲發出了邀請。

  「秦。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我們蒂森工作，我能保證三年之後至少讓你成為蒂森的華國總經理。」

  當時面對這個邀請秦叢雲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但當Lea再一次提起的時候，秦叢雲卻是出現了片刻的猶豫。

  無他，只因為這次的招標事件，讓秦叢雲心中對二鋼升起了一絲失望。

  但也就只是片刻的猶豫，最後還是搖搖頭拒絕道：「莉。我目前還不想離開二鋼，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給你打電話的。」

  「行吧！不過你可不能忘記了我這個朋友。」Lea的情緒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笑道。

  「放心吧！不會的，我們以後還要合作，不是嗎？」秦叢雲起身，朝著Lea搖了搖手中的文件。

  Lea再一次展顏而笑，這次顯得真誠了許多。

  秦叢雲從招待賓館走出來，站在車棚前卻是愣住了。

  拿著手中的文件，讓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份文件肯定是要交上去的，但怎麼交，交給誰，還是有說法的。

  按道理這份文件交給總公司何振宇是最好的，目前也只有他能夠決定是否修改招標結果。

  但按照官場規矩，秦叢雲又不可能直接將文件交到何振宇的手中。

  最後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先交給閔藍田。

  不管怎麼說，閔藍田才是他的上級和伯樂，這樣的文件如果越級交給何振宇的話，到時候肯定會將他陷入尷尬境地。

  雖然秦叢雲這段時間已經大致理清楚了二鋼高層之間的關係，也知道閔藍田真正的靠山其實不是何振宇。

  翌日。

  機械廠，廠長辦公室。

  閔藍田擺在自己面前的文件犯了難，那雙眉毛都快要擰成麻花了。

  手指不停敲打在文件之上，似乎是在做什麼艱難的選擇。

  「廠長，是有什麼難處嗎？」秦叢雲忍不住出聲詢問。

  閔藍田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卻是露出一個十分苦澀的笑容；「小秦，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去哪裡了嗎？」

  「去哪？」秦叢雲下意識地問道。

  問完之後才反應過來，這是領導的私事，並不是他能打聽的。

  閔藍田卻是不甚在意地繼續苦笑道：「昨天晚上我被邀請參加了井邊重工舉行的慶功儀式。」

  「這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吧！畢竟採購他們設備的是咱們廠子。」秦叢雲想了想說道。

  這種事情的確很正常，再往後國內公司基本也都會這樣做，但閔藍田的表情卻似乎又在說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片刻之後，閔藍田便是繼續苦笑搖頭道：「的確正常，可邀請我的人並不是井邊重工的負責人，而是我的老領導，總公司工會主席楊嗤虎。」

  楊嗤虎正是閔藍田背後支持的人，工會主席在國企可是三大巨頭之一，地位一點不比何振宇這個總經理差，甚至在黨委會議上的排名還要高些。

  這年頭雖然早就沒有了工人老大哥的說法，但工會主席的含權量可是一點沒減少。

  楊嗤虎作為工會主席並不負責生產方面，那麼參加井邊重工的慶功會，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不禁讓秦叢雲心裡產生無數種猜測，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井邊重工之所以能夠重新參加競標，走的就是這位工會主席的路子。

  「廠長，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按照Lea給出的這份分析報告，井邊重工這次提供給咱們的設備依舊存在問題，而且還是非常致命的問題，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機械廠承受如此之大的損失吧？」秦叢雲詢問道。

  閔藍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小秦！我能夠理解你現在的心理，可如果我將這份文件交給何總的話，你知道後果會是什麼嗎？」

  後果？

  秦叢雲又怎麼會不清楚後果是什麼，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國企，背叛領導的人絕對會是所有人唾棄的存在，以後也註定不會有人敢重用。

  當閔藍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這份文件絕對不可能通過他的手交到何振宇的手中，也不可能交給楊嗤虎。

  「廠長，你的意思是？」

  「我沒有見過這份文件，你今天也沒有來過我辦公室，明白嗎？」

  「我明白了，廠長。」

  聲音落下，秦叢雲非常乾脆利落的直接起身出了廠長辦公室。

  當走出機械廠辦公大樓的時候，內心難免升起一絲無奈；「誒！或許這就是國企的弊端吧！官僚主義太重了，可現在的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只希望我不要將來也變成這樣。」

  聲音落下，秦叢雲直接朝著車棚方向走去。

  推上自行車直接離開了機械廠。

  二十分鐘之後，二鋼總部大樓。

  「趙組長，我想見見何總，您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

  秦叢雲並沒有直接去總經理辦公室，而是找到了趙曉燕。

  她作為總辦主任自然有安排領導行程，甚至可以在緊急時候直接進入領導辦公室的權利。

  只是趙曉燕盯著秦叢雲打量許久也沒有開口，甚至連點頭或者搖頭的動作都沒有。

  直到秦叢雲都有些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趙曉燕才終於是開口問道：「你見何總有什麼事情嗎？」

  非常正常的問題，作為幾十萬人大廠的總經理，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想到何振宇面前匯報工作，如果每個人找到趙曉燕都直接安排的話，那何振宇每天也就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秦叢雲並沒有直接說，因為他不清楚趙曉燕到底屬於三巨頭的哪個派系。

  但從稱呼上根本分辨不出來，國企並不像真正的官場有那麼多的潛規則，什麼稱呼職稱是普通關係，稱呼領導是直系下屬，稱呼老闆是親信之類的根本不存在。

  在國企大家稱呼都比較混亂，就像閔藍田叫何振宇一直就喊的領導，但他又是楊嗤虎的親信手下。

  「趙組長，我想和何總匯報一下這次招標會的事情，之前何總和我提過的。」

  何振宇也的確是提過一嘴，不過他本人現在還記不記得就不是很清楚了。

  趙曉燕聞言眯了眯眼，明顯是在打量秦叢雲的神色，從而判斷他說的真假。

  但秦叢雲兩世為人又豈會那麼容易被看穿，最後趙曉燕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點點頭道：「行！既然是何總讓你去匯報，那就跟我走吧。」

  說完直接起身，帶著秦叢雲朝著樓上的總經理辦公室而去。

  時間不長，兩人便來到頂樓掛著總經理牌子的辦公室門口，不過趙曉燕卻是沒有直接推門進入，而是轉身到了對面的小辦公室。

  這種在領導對面的小辦公室一般都是秘書室。

  果然趙曉燕進去之後便笑著詢問道：「小鹿！何總辦公室現在有人嗎？」

  領導的工作安排誰最清楚，那自然是領導最親近的秘書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