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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觸手怪的落跑新娘(29)

2024-09-12 14:07:10 作者: 此言路遙
  維克多扛著她下樓,黑女巫已經不見了,不過他並不在意。

  眾隨從看到自家君主肩上的人類,一致收斂視線,低眉垂眼,整頓儀仗聽候指令。

  維克多把夏漾漾塞進轎攆中,自己後腳跟進去,一揮手,白紗後垂下一層厚厚的黑幕布。

  儀仗隊開始回亞特蘭蒂斯,無人窺得見君主秘辛。

  帳內安靜不過半晌,維克多掀唇嘲諷:「馬里亞納海溝好玩兒嗎,要不我再送你回去?」

  自己胸前的紫色寶珠被一隻手攥住,扯得他後頸發緊。

  「不要……」細蚊般的聲響從懷裡傳出。

  少女臉色病懨懨的,棉絮一樣依靠在他懷裡,這種溫順令維克多發自內心地舒暢。

  她早該這樣。

  當一朵合格的菟絲花,攀附於他的權勢生長,他又怎麼會虧待她?

  「為什麼去找黑女巫?」他問。

  懷裡的少女一哆嗦,睫毛輕輕顫著:「我,我想逃出大海溝……又不想被發現再捉回去。」

  這個答案是出乎維克多預料的。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低聲笑了,胸腔隨著笑聲震動。

  而這輕笑讓少女倍感恥辱,將她耳尖都熏紅。

  大海溝替他撬開了她那張死硬的鴨子嘴,他非常滿意自己當初的決定。

  他質疑她去找黑女巫做了什麼逃離海洋的交易,不過想想又安心起來,她孑然一身,有什麼值得黑女巫同她交易的?

  帳內再度安靜下來。

  維克多眉目堪稱柔和,拿來一隻水草軟毯裹住她冰涼的身軀,他一直知道人類是恆溫動物,並不適應低溫的海水。

  「我想見伊恩。」她小心翼翼轉動眼珠,觀察他的神色,頓了頓又補充上一句,「求你了。」

  她從未如此綿軟過。

  這話毫無疑問是鑿穿維克多堅硬鎧甲的一柄利器。

  可他被騙的次數太多了,連他自己也不確定這到底是她的真心話,還是新型欺騙技倆。

  於是,維克多隻替她攏了攏水草毯:「以後再說。」

  「……」

  「睡吧。」他掌心輕撫她的脊背。

  夏漾漾被拒絕後不哭也不鬧,像當真累極了,不一會兒呼吸聲均勻綿長。

  *

  身下蚌肉柔軟得將腰都陷進去,對於這半月來睡慣了石板的夏漾漾來說,不是享受,反倒是折磨。

  睡得她手臂和雙腿都酸酸脹脹。

  胸口傳來一陣濡濕,有什麼重物壓得她喘不過氣。


  「媽媽……嗚嗚嗚,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你看看伊恩,睜開眼看看伊恩吧,嗚嗚嗚嗚…伊恩想媽媽……」

  是伊恩在哭?

  伊恩不哭。

  夏漾漾下意識想把他抱進懷裡哄,可無論如何都掙不開黑暗的束縛,身體像被灌了鉛,在眼皮底下轉轉眼珠已經達極限了。

  不多時,她嗅到一股海腥子味兒,有點發甜。

  「哭喪呢在這兒?滾一邊哭去。」胸口的重物被憑空拎走,那嗓音粗魯霸道,是維克多過來了。

  有一隻蒼老的手,搭上她的腕心。

  夏漾漾心弦一下繃緊,她難道已經很久沒醒來了嗎?維克多把巫醫都請來了。

  把脈久得異常,她感覺自己眼皮也被掀開。

  巫醫一直沉默著,被他手指按壓過的位置,回血慢得異常。

  夏漾漾聽到蚌殼尾巴處,一大一小父子吵鬧。

  伊恩哭聲嘹亮,似乎在對維克多拳打腳踢。

  那小拳頭雨點兒似地砸在他胸腹上,砸得皮肉劈里啪啦作響。

  「怪你怪你都怪你嗚嗚嗚!」


  「你為什麼要把媽媽送去大海溝!要不是你,媽媽怎麼會生病!!」

  「你還騙我說媽媽不要我了,說媽媽去陸地上生人類小孩兒去了,嗚嗚嗚,你老是騙我,老是騙我,我討厭死你了!」

  夏漾漾嘴角抽了抽:「……」

  維克多抿著唇不吭聲,任由他扯自己的羽鰭和頭髮。

  小孩子麼,等他自己哭嚎累了,就老實了。

  伊恩果然不一會兒就累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葡萄大的眼珠裝滿委屈和無助。

  最後,八隻乳白色觸手攀在維克多頸上,兩手扒拉著他的腦袋,把淚涔涔的小臉擱在他發頂:「媽媽要是醒不來,我就再也不原諒你了……」

  這時候,巫醫也診療完了。

  「什麼病症?」維克多頭頂著伊恩過來,語氣凝重。

  君主對少君主的過分縱容,巫醫早已見怪不怪了。

  他搖搖頭,眉心鎖死:「難斷。從脈象看,這活生生的年輕生命,心脈怎麼都不該是這副油盡燈枯之象,可除卻心脈外,其他各處又都底子紮實……」

  油盡燈枯?

  此詞一出,維克多立即認定荒謬無稽。

  半月前還活蹦亂跳的人兒,怎麼可能油盡燈枯?

  維克多聽不進去巫醫後面的診斷,又或是他執拗地認為,不相信就等於巫醫的話是假的。


  直接問:「怎麼治療?」

  巫醫掏出一根石灰條,在水草紙上,提筆沉思,寫下幾味並非長於海中的藥方。

  把方子交給維克多後,又思索片刻:「少君主體內有海洋之心的神力,若能讓少君主留守身側照料,將勝過所有天材地寶。」

  巫醫這話,正中夏漾漾下懷。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小伊恩迫切極了,說著就要爬到夏漾漾手臂上去。

  可軟軟的腳尖剛觸碰到一寸皮膚,就被拽走了。

  夏漾漾支棱起耳朵來聽維克多的答話。

  「她剛剛耳朵是不是動了?」維克多突兀道。

  剎那間,氣氛凝滯死寂。

  三條魚齊刷刷盯向沉睡的少女。

  沉睡的夏漾漾聽在耳中,都驚得躺得筆直不敢掙扎,生怕維克多那多疑的性子,以為又是她擄走兒子的陰謀。

  半晌,維克多率先移開視線:「看錯了。」

  其餘兩道也陸續移開。

  夏漾漾太困了,儘管女巫給她找了一隻海豚的心臟苟活,但那隻心臟儼然無法支撐她作為人類的能量消耗。

  耳邊喧囂漸漸遠去,意識再次陷入黑暗。


  好討厭這種感受啊,像極了她當植物人時,無數個難熬的黑夜。

  但夏漾漾發現有一件事比黑夜更難熬。

  她身體無法動彈,可意識偶爾清醒。

  胸口的酥癢讓她倒抽一口涼氣,儘管知道那是小伊恩,她還是難以接受。

  心理認可自己是一位母親,但身體上卻從未懷過孩子。

  那些孕激素帶來的哺乳幼子的本能,她並不具備。

  「惡不噁心,你都多大了?」

  胸口的重量一輕,夏漾漾第一次覺得維克多的聲音猶如天籟。

  伊恩被爸爸發現歹行,也羞得小臉兒漲紅。

  風鈴似地倒掛在空中,揮舞著小拳頭示威:「你你你…你多大啦?憑什麼搶我的,這是我的媽媽!」

  夏漾漾意識神遊,這幾天父子倆天天拌嘴,怎麼拌都好,別來折騰她就行。

  不知外界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

  伊恩好像被送走了。

  有一隻略帶溫度的手順著她的腰胯往下,夏漾漾一激靈,差點兒從床上蹦起來。

  這也太不講究了?她都這樣了,他還下得去口?

  胸口再次傳來酥癢,卻跟伊恩的帶來的截然不同。

  這都什麼鬼癖好?

  夏漾漾昏迷的雙頰酡紅,醒來的衝動從未如此強烈過。

  興許是海洋之心的療愈起了效果。

  她用力去伸手臂時,竟真脫離桎梏,抓住了一隻結實存在的手腕。

  少女褐色眸子宛如琥珀,微微睜開,水霧朦朧。

  她看到維克多銀髮凌亂,正逼視著自己。

  他整個上半身都埋在草編被裡,羽鰭緊貼她的胸口,另一隻手臂撐著床板以免壓到她。

  「為什麼我聽不見你的心跳了,夏漾漾?」

  「……!」

  夏漾漾的假心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快速跳動了兩下。

  幽暗的綠眸直勾勾盯著她,質問的語氣很輕,像霧一樣,卻冷得她想縮脖子。

  「你把它弄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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