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扔孩子

  第二天，江采月陪著劉慧嫻上完早工後，就獨自往二隊陳友好家裡走。

  江采月一邊走著，感到渾身上下一陣酸痛。

  雖然五十八歲的江采月天天都在干農活，但此時二十歲的江采月才連續做了兩天工。她這副小身子骨畢竟太弱了，缺乏勞動的鍛鍊，才兩天，就腰酸背痛的。

  但能幫著劉慧嫻減輕負擔，江采月覺得累也值得。

  以前大姐還沒出嫁的時候，家裡還有兩個人在生產隊裡，後來大姐出嫁了，就只剩劉慧嫻一個人忙活了。家裡的其他孩子年紀還小，父母沒捨得讓他們上工。

  江采月現在想起來，更加覺得母親不易。

  她以後得做個動員，爭取讓二哥和四弟也去地里，反正就算累，也只累這一年，等到了1980年，鴻升村就會施行分田到戶。

  江采月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看到陳友好家了。

  走到大門口，江采月正想大聲把主人叫出來，一陣鍋碗瓢盆摔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陳友好，嫌難吃就別吃了，我辛辛苦苦給你做飯容易嗎？你以為我願意伺候你？」

  「鳳仙，你這是幹嘛？我不就是說你菜炒糊了嗎？用得著這麼生氣嗎？你看你把碗摔碎了，這都是花錢買的，你不心疼啊？」

  「我就要摔！你知道我天天帶孩子、做雜事、伺候你爹媽多辛苦嗎？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菜炒糊了怎麼了？你自己又不用動手，嫌棄什麼？」

  緊接著，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伴隨著孩子的哭聲。

  「周鳳仙，你有完沒完！你把聖子都嚇哭了。」

  女人更是歇斯底里地吼叫著：「你誰都關心，就是不關心我！」

  江采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女人的身影迅速沖了出來，胳膊底下還夾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鳳仙，你幹嘛，要把聖子帶哪裡去？」陳友好慌張地追了出來。

  周鳳仙直奔屋後的溪溝，當著江采月和陳友好的面，用力一拋，把懷裡的孩子扔進了水裡。

  江采月和陳友好頓時大驚失色。

  「誰都別想好過，日子不過了！」

  周鳳仙大聲嚷嚷著，也打算跳進溪溝里。

  趕過來的陳友好死死抱住周鳳仙的腰，不讓她往水裡跳。

  「陳友好，你放開我，我要和聖子一起死在你面前！」

  陳友好看著暫時漂在水面上，哇哇大哭的兒子，心裡急得要命。但他不敢鬆開周鳳仙去救兒子，因為一鬆手，周鳳仙就會立即跳下去，到時候他可能一個都救不了。

  「鳳仙，你先冷靜一下，你再繼續犯糊塗，聖子就沒命了！」

  江采月看著眼前急迫的場景，知道不能再等。

  她迅速跑到溪溝邊，在岸上找了一支棍子，穿著鞋，就蹚進水裡。

  江采月不會游泳，她只能試著用棍子把孩子勾回來。

  「聖子，你快用手握住棍子，我把你拉上來。」

  但孩子太小，哪會聽江采月的話？聖子只知道大聲哭喊，小手在水裡胡亂劃著名。

  很快，因為聖子開始亂動，身體不平衡了，溪水一下子就淹過了他的口鼻，現在他的哭聲都消失了，慌張地在水裡用小手劇烈撲騰。

  江采月一咬牙，扔了棍子，猛地往前一撲，抓住了聖子的衣服。她迅速把孩子拉近，奮力將孩子拖出水面，自己倒是嗆了好幾口水。

  周鳳仙看到眼前驚險的一幕，突然清醒過來：「陳友好，你快把聖子和蘭姐的姑娘救起來，快呀！」

  陳友好這才敢鬆開周鳳仙，將江采月和聖子拉了起來。

  「聖子！我的兒子！」

  周鳳仙撲過去搶回孩子，緊緊抱在懷裡，眼淚瞬間流下。

  「采月，謝謝你，我今天真是糊塗了，要不是你來了，聖子就沒了，我真會恨自己一輩子。」周鳳仙哭著說。

  然而江采月並沒有接受周鳳仙的道謝，她咬著牙，眼裡幾乎要冒出火。

  「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你這是謀殺！你在殺你的兒子，你知道嗎？你們夫妻吵架，怎麼能拿孩子出氣？」

  夫妻兩人被江采月的怒吼震住。

  江采月眼裡酸酸的。

  她想起自己和陳明輝吵架時，也愛拿孩子出氣。

  她的女兒兩三歲時，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吵得不可開交，於是站在她和陳明輝之間，一直說著「爸爸媽媽別吵了」。

  可她和陳明輝都在氣頭上，一邊嚷嚷著離婚，一邊把女兒當皮球一樣，在兩個人之間推來推去，兩人嘴裡都念著「孩子我不要了」、「我也不要了」。

  江采月此時看到周鳳仙這麼對聖子，突然就意識到自己有愧於女兒。

  但沒關係，這一世，江采月不會選擇和陳明輝在一起，女兒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她不用再活在不幸福的家庭氛圍里了。

  周鳳仙流著淚，陳明輝也羞愧地低下了頭。

  「采月，你說得對，我還不如你一個孩子。我真是太不冷靜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怎麼就要死要活的呢？」

  周鳳仙懊惱地拍了一下大腿。

  「鳳仙，我也有錯，你要管一大家子辛苦了，以後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絕不會有廢話。」

  江采月看著和好的一家人，心裡的鬱悶才漸漸消散。

  「采月，你今天怎麼到我們這裡來了？」

  陳友好一問，江采月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趕忙從兜里掏出那十塊錢。

  剛才在水裡一番折騰，這十塊錢已經被泡濕了，但好在沒有被揉爛，曬乾了還是能用的。

  「陳叔叔，我是來買雞的。我想買幾隻母雞回家下蛋，你看這十塊錢能買幾隻雞？」

  陳友好看著江采月手裡濕漉漉的錢，笑了。

  「采月，你今天救了聖子，就是救了我們一家，還談什麼錢不錢的？陳叔叔直接送你幾隻雞！」

  江采月一愣，沒想到好運來得這麼快，這下子又能給家裡省下十塊錢了。

  江采月本想假意推辭一番，以顯示自己的客氣，但又怕陳友好真的信了自己的推辭，不送雞了，所以還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這份大禮。

  「陳叔叔，那就太謝謝你了！」

  江采月看著陳友好，笑得天真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