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若是碧兒過得不如意，朕扒了那野小子的皮！

  入秋後，清晨的天氣有些涼意。

  太安宮外種的一片桑樹開始變得枯黃，風一吹，樹葉簌簌的往下掉，真有幾分秋風掃落葉的枯寂之感。

  「阿嚏！」

  李淵端坐在胡床上，身上披著厚厚的被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貼身太監趕忙遞過來一片絲帛，讓太上皇擤擤鼻涕。

  「唉——」

  李淵長嘆一聲，心裡沒找沒落的。

  往常這個時辰，他都會去司農寺找葉青待一會兒。

  這回不光葉青走了，心頭肉也跟著一塊出宮。

  「上了歲數，總喜歡瞎琢磨，你說我這孤老頭子，活著還有什麼勁？」

  李淵一陣長吁短嘆。

  身旁的小太監嚇得連忙跪在地上表忠心。

  「太上皇正值春秋鼎盛之際，只是偶感風寒而已，用不了幾日便能生龍活虎！」

  李淵揉了揉眼角，慵懶的說道：「起來吧。」

  「瞧你那慫樣，換做是葉青的話，還能跟老夫鬥鬥嘴，跟你們待著，真是沒勁透了！」

  「去問問皇帝派去的人，葉青和碧兒有什麼消息嗎？」

  等小太監出去，李淵不滿的嘟囔了幾聲，摟著被子就勢一趟，打算眯一小覺。

  上了歲數的人覺少，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能被驚醒。

  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李淵緩緩睜開眼睛。

  剛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手裡還捧著一個碩大的笸籮。

  上頭蓋著乾淨的麻布，不知道裡頭究竟是什麼東西。

  「啟稟太上皇，這是公主殿下遣人送來的！」

  小太監諂笑幾聲，道：「公主殿下真是孝順，出宮後還時時想著太上皇。」

  李淵頓時來了精神！

  孫女送東西來了！

  「雖然知道你在拍馬屁，不過聽著確實舒服，行了，回頭去找老莫領賞錢！」

  老莫是上一任的宮中首領太監，李世民身邊的懷恩，就是接的老莫的班。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李淵退位之後，老莫也跟著退居二線。

  「多謝太上皇賞賜！」

  小太監喜滋滋的將笸籮放在桌子上。

  「老夫看看，碧兒究竟送來什麼好東西！」

  李淵迫不及待的掀開麻布，裡頭是滿滿一笸籮圓溜溜的餅子。

  「這是...糕點？」

  小太監連忙道：「殿下特意囑咐說，此物名叫月餅，乃是葉青葉公子開創出來的美食！」

  「還說中秋月圓之夜品嘗月餅，最是喜人。」

  「殿下知道太上皇喜食甜品，還特意在餡料里多加了些糖霜！」

  李淵抽了抽鼻子，老懷大慰的說道：「這孩子真是有心了...」

  圓滾滾的月餅，看起來格外憨態可掬，油光順滑的外皮看上去十分可口。

  尤其是上邊的字，讓李淵感慨萬千。

  闔家團圓、萬壽無疆、多福多壽...

  別人說這樣的吉祥話，李淵只會感到噁心。

  他這大半輩子，聽過太多恭維的話了。

  可心頭肉說出來，那就是不一樣，心裡暖和得厲害！

  他拿起一塊月餅，吃了一口，閉上眼睛享受滋味。

  過了老半天，才緩緩睜眼。

  「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老夫倒是真想多活幾年！」

  「若是能親眼看到老夫的碧兒，倖幸福福的過日子，再生幾個小娃娃，老夫死也值了！」

  小太監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太上皇千萬不敢這麼說！」

  「奴婢也希望您能活個萬壽無疆！」

  李淵擺了擺手，讓他起來，心中覺得這小太監很有前途。

  「這麼多月餅，老夫也吃不完，總歸是碧兒的一片心意，糟蹋了可不好。」

  他的老臉上，壞笑的表情一閃而過，也不知想起了什麼。

  「小豆子，你去趟兩儀殿，給皇帝也送一份！」

  「他那裡八成沒有月餅！」

  「老夫真想看看，他嘗到親閨女的月餅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

  兩儀殿！

  「這個月餅味道真是不錯呢！」

  「看起來，也比宮裡的糕點精緻一些！」

  長孫皇后向來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對棗泥餡的月餅讚不絕口。

  剛吃完一塊，又從太監手裡的笸籮中拿起一塊來。

  幾個年幼的皇子公主，蹦著高的往笸籮上夠，六歲的李愔更是抱著太監的大腿往上爬。

  孩子都喜歡吃甜食，何況送到兩儀殿的月餅上，還印著小狗小熊之類的卡通圖案，更讓孩子們追捧了！

  長孫皇后讓貼身宮女，把李愔從太監身上摘下來，笑罵道：「都是一群小饞貓！」

  「都不要搶了！」

  「你們長姐本就送來不少，太上皇又捎來一份兒，每人都有！」

  李世民遠遠的坐在一旁，看著皇后和孩子們吃月餅，哼哼了兩聲，「就是幾塊胡餅罷了，無非加了餡料，又用模子印了幾下而已！」

  他看葉青不爽，在知道月餅是葉青開創出來的後，連帶著對月餅也瞧不上。

  長孫皇后送過來一塊，印著『闔家團圓』的月餅，李世民看都不看一眼，像小孩子一樣，賭氣般的撇過頭去。

  「朕不吃！」

  他心底除了不爽之外，還有點不是滋味...

  碧兒給皇后送了月餅，給太上皇也送了月餅，唯獨沒給他送。

  太上皇剛才還派人捎過來一份，擺明了是在噁心他！

  「莫非，碧兒真的不想認朕這個爹了嗎？」

  想著想著，李世民心中愈發的不爽了！

  都怪那姓葉的野小子！！

  長孫皇后柔聲道：「陛下，好歹是碧兒的一番心意，您就嘗一嘗吧。」

  「臣妾倒是覺得，這月餅寓意好，味道也不錯！」

  「以後每到中秋，可以讓採買司的太監去找葉青購置上一批，給各個宮裡發一發。」

  「好歹算是過節了！」

  李世民聞言一挑眉，轉過頭來，語氣不善的說道：「姓葉的小子用這東西做買賣？」

  在他看來，堂堂男子漢，要麼學文躋身朝堂，要麼學武投身軍中。

  做生意？

  最沒出息！

  長孫皇后輕輕一笑，道：「臣妾聽劉嬤嬤說了，葉青這幾日可沒閒著...」

  她三言兩語把葉青這幾天做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世民冷哼一聲，「商賈重利輕義，碧兒跟著他，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長孫皇后坐下來，掰下一小塊月餅送到丈夫嘴邊。

  夫妻多年，在長孫皇后眼中，李世民就是屬倔驢的。

  趕著不走，打著倒退，十足十的吃軟不吃硬！

  「陛下若是擔心碧兒，不妨親自前去看看。」

  「倘若葉青並非是碧兒的良人，直接把碧兒帶回來也好。」

  「可如果碧兒過得幸福，陛下也能放心了...」

  李世民這才張嘴，嚼了幾下，臉色還是臭臭的。

  「你說的有理。」

  「朕確實應該去看看！」

  「若是碧兒過得不如意，朕扒了那野小子的皮！」

  ...

  翌日。

  天邊的日頭剛爬上來，劉政會就坐著馬車，來到了自家店鋪。

  明明是個腦袋大脖子粗的老頭，還非要扣著一頂女子才會戴的白色帷帽，把整張臉都遮起來。

  這也是無奈之舉。

  但凡有一點辦法，他也不願意跑到西市拋頭露面，更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與這家店鋪有任何瓜葛！

  若是還賺不到錢，光靠借錢過日子，他非得被逼的賣宅子不可！

  雖然和葉青的合作，總讓他有種血虧的感覺，但不得不說，這是他眼下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再不爽，也得在心裡憋著了。

  趙掌柜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見大東家來了，連忙上前迎接。

  「姓葉的小子已經到了，正在二樓休息！」

  「他還找了十幾家鋪子的掌柜，此刻都在後院等著！」

  劉政會進門後，把帷帽摘下來，不禁眉頭微皺。

  「他找那麼多商家作甚？」

  趙掌柜苦笑一聲，道：「剛才小的也打聽了，那小子死活都不說。」

  「說什麼非要等能主事的人都齊了，才肯開口！」

  劉政會冷哼一聲，道：「故弄玄虛！」

  他的心裡始終很矛盾。

  既想讓葉青大賺一筆，還償還欠債，又不想讓葉青賺得太多，免得被人家空手套白狼。

  兩人一同走進後院，劉政會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圈。

  無意中，和其中某人目光一交錯，劉政會頓時愣了愣。

  緊接著，他手忙腳亂的把帷帽戴上！

  另一個人的反應，竟然和劉政會一模一樣！

  先是一愣，隨即從地上撿起一個樣式相同的帷帽，『啪』得一下扣在腦袋上！

  在場眾人被他們倆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

  站在劉政會旁邊的趙掌柜，冷汗都下來了！

  他是明白人，知道大東家能有這般舉動，多半是碰見了官場上的同僚！

  過了幾秒，劉政會黑著臉，把帷帽摘下來。

  看都看見了，再藏著有個屁用！

  還不如磊落一點！

  他走到近前，直接把那人的帷帽也拽了下來。

  「老張，別裝蒜了。」

  「就你這張醜臉，想讓人忘記都難！」

  說完，劉政會幹脆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老張也不是吃素的，被劉政會點破身份後，絲毫不覺得尷尬。

  他斜了劉政會一眼，反唇相譏道：「你老劉不是號稱家大業大嗎？怎麼也跑來跟我們搶營生！」

  劉政會嗤笑一聲，道：「你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

  官場上做生意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最忌諱的，就是被同僚發現。

  一旦發現了，很容易成為被人在朝堂之上攻訐的把柄。

  不過現在，倒也無所謂了。

  兩人都處在同樣的境地，反而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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