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解脫的靈魂，錯誤與正確的道路，你我皆非正義

  這一刻，覆蓋於『破碎之城』上空的天網依舊是層層鋪綴的棱形晶體模樣，只是那些晶體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時不時涌動、翻轉著，垂落『視線』與『光束』。

  這一度。

  在蒙雷的話語中，那纏繞著龐然到不可思議的邏各斯大廈表面的，有如一襲厚重羽織的雷霆電弧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褪去。

  窗與門之外的銀白退去的動靜，自然而然地引起了邏各斯大廈內的人們的注意。

  他們還在與捨棄身體，寄託天網，失去了一切欲望與渴求的『機械之民』做著抗爭。

  他們面對著源源不斷的、能不斷再度將意識寄託於嶄新的機械之上，重新踏入戰場的敵人，也早已陷入了下風。

  他們已經被『機械』團團包圍起來。

  落敗，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氣喘吁吁間。

  有人揮動著手臂上巨大的鋼鐵鉗子，擊退眼前持槍而來的『機械士兵』——卻發現被擊退的機械不再攻擊上來。

  他四處張望，而後發出一聲驚噫：「那是什麼？」

  「這些機械好像停止了攻擊...邏各斯大廈的防衛系統被解除了？」也有人詫異道。

  「是誰來了嗎？」

  「那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可以離開這裡了...」

  「能解除邏各斯大廈防衛系統的，肯定是屬於機械教會的大人物——逃跑？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有人驚詫，也有人驚喜。

  卻也有人悲觀地想著。

  反抗者中的旅者身形浮動閃現，瘦小的身影佇立在高大的青須之側，隨其一同看去，也都齊齊怔住。

  隨著防衛系統的退去，真的有人出現在了邏各斯大廈的正門之外——

  不是一個。

  而是...四道或高瘦，或高大的身影。

  而在看清來者的瞬間，本就騷動的反抗者的人群立時更加騷亂起來。

  「桑德·拉·科？」

  四道身影中，那最為高大的、除卻頭顱之外，完全由機械構築的身影被認了出來。

  除此之外，也還有：「歐文斯？那是歐文斯嗎？」

  「還有芭芭格蕾...他們兩個都長這麼大了嗎？」

  被關進破碎監獄的人里，擁有反抗軍身份的比例本就不低，他們大多數也是在這個破碎紀之初被抓走的，自然都認識同為反抗軍的他們。

  他們望著出現的身影，更有些面面相覷，困惑不解起來。

  困惑於他們為什麼會出現...直到，那最後的身影的出現。

  「『機械師』蒙雷...你這個『臥底』，竟然還活著！？」一名資深的昔日反抗軍幹部瞪大了眼睛，看著被桑德拉科三人簇擁而進的身影。

  那人，化成灰他也都認識。

  若不是他，反抗軍不會被覆滅。

  若不是他，他們不會淪落到在破碎監獄之中苟延殘喘...

  「還真是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啊，而且好像還長胖了些，看起來破碎監獄的待遇還挺不錯的——哦，我好像說錯話了，抱歉抱歉！」

  話癆本性之下，蒙雷迎面一雙雙怒視而來的眼睛，也本能地開口，旋即抬起了雙手。

  桑德拉科扯了扯嘴角，無奈：「各位，很久不見。」

  「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救我們？跟著這個臥底嗎？」有反抗軍不信。

  「信與不信，都無所謂了。」蒙雷晃蕩著身子上前，還是之前那副沒睡醒般的混不吝的模樣：「用行動證明，不是更好嗎？」

  「不過桑德拉科的話說錯了，我並不是來救你們的，我只是來復仇的——」

  他仰起了頭，望向了高遠到看不見盡頭的這座邏各斯大廈內部的頂層。

  他回想起了曾經，他也在那最高最遠的地方。

  他也曾是機械教會的『上層者』之一。

  甚至直到現在，他也並不認為自己過去，身為『臥底』覆滅反抗軍的行為是錯的...那時的他是機械教會的一員，陣營不同，也談不上什麼錯與對。

  只是。

  機械教會『背叛』了自己。

  讓他覺得不爽了。

  所以蒙雷才要復仇。

  是的——這就是全部的理由。

  並不悲情，也不複雜，更談不上深度...只是因為，他不爽了。

  「我是機械教會的首席機械師，『鍛造者』蒙雷·坦格利安。」

  蒙雷高聲開口。

  他的聲音蓋過了全場騷動的人們，他也真的不理會他們的不信任。

  他的話語落下。

  那些因邏各斯大廈的防衛系統停頓了攻擊動作的機械之民，機械士兵，機械騎士們也都紛紛有了反應。

  他們循聲看向了立於大門之前的蒙雷。

  他們的眼眸冰冷閃爍著。

  傳出了回饋：「身份檢索...驗證通過...代碼確認...」

  「確認為，『上層意志』，蒙雷·坦格利安。」

  全場微驚，微肅。

  信任的與不信任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安靜地看著所有的機械緩緩的朝向門前的蒙雷，緩緩地底下了頭顱。

  他們也安靜地聽那高瘦的男人開口。

  聽著他道：

  「以我『上層者』的身份，向破碎城內，所有捨棄肉身、寄託於天網之上的居民們發出指令。」

  「我宣布，從今日開始，你們將不再寄託於天網之上。」

  「你們的靈魂，將重新回歸於物質。」

  「我要求，所有的『靈魂』...找回自己過去的渴求與自我！」

  所有的機械靜默。

  所有的靈魂，卻突然...躁動了起來。

  ...

  轟隆！

  邏各斯大廈之頂，火光噴射、雷霆散溢、狂風散溢，三具破碎機甲跳躍奔走，背後展開的鐵翼像是連空間都能切碎、切割開來一般。

  而在這三具高大機甲之外。

  卻又見另一具機甲揮動著鐵拳、怦然之間，攔截在了他們之前！

  是以一己之力的攔截...而並非『被攔截』。

  在聽到了陸林的話，意識到了事態超出控制之外，三位機械主教控制著的破碎機甲便毫不猶豫地動起手來——先動起手來，便很容易被抓住破綻，但他們的目標卻不是陸林...他們，要離開這頂層，返回邏各斯大廈的底部，他們試圖去解決陸林口中那個本該死去、卻沒有死去的『機械師』蒙雷。

  於是原本是以三對一的圍困。

  現在赫然變成了以一對三的攔截。

  於是最頂的戰鬥。

  轟鳴不止，燃火不熄，同為『破碎機甲』，陸林的速度，卻莫名地比他們更快。

  他所裝備的『風精靈之鞋』所帶來的『風行』天賦，縱使在操控機甲的狀態下，依然能發揮出巨大作用！

  那高大巍峨的、表面覆蓋了密密麻麻龜裂般的破碎痕跡的龐然機甲在縱橫飛騰之間，也能很容易攔截住機械主教們的行動——

  上一秒還在十多米之外。

  下一秒。

  他便出現在了那原本位於左側的『機械主教』所操控的破碎機甲的面前。

  這破碎機甲借著陸林攔截另外兩具機甲的時間，已無限接近於通往下方的通道...卻又猛然轉身，就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速度比不過陸林了一般...雖無法理解，但他還是猛地抬起手，握住拳頭，朝著陸林機甲的門面砸去。

  距離太近，唯有拳頭才能最快揮出。

  然而破碎的力量在拳頭之上凝聚形成，連空氣都能『打碎』的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陸林機甲的門面之上，本該能造成創傷的攻擊、卻讓機械主教附著於機甲之上的靈魂意識渾身震顫發麻，感覺自己像是撞上了比神賜機甲還堅硬許多之物...但那怎麼可能？

  同為破碎機甲。

  哪怕是昔日的首席機械師所製造的破碎機甲...也不會超出他們的太多！

  但無論他們信與不信，都無法阻止陸林的下一步動作。

  陸林抬起手，扣住了砸在自己門面上的鐵拳，而後猛地往後一扯，機械主教隨之被扯動著...靠近的同時，他也在瞬間反應過來，猛然屈膝、將膝蓋撞擊而上，作勢欲踢。

  陸林卻又順勢將扣住他拳頭的手往下一壓，與那膝蓋碰撞，將之牢牢抵住，另一隻鐵拳順勢揮出，筆直地砸在了那依然不斷迫近的機身門面之上。

  手腳相擊，拳風相錯，砰然一聲，破碎的機甲直接往後倒退而去！

  與另外三具被陸林擊退、攔截下來的破碎機甲重新站在了一起。

  陸林的身形也隨之穩穩落地。

  他晃蕩了一下腦袋，嘿然一笑。

  「別想了，你們下不去的。」陸林道：「哪怕空間傳輸...我也能瞬間打斷你們！」

  憑藉『風行』天賦。

  也憑藉『硬化』能力。

  天賦既是能力——毫不衝突。

  三名機械主教對視了一眼，龐然的機械之軀，也都緩緩地抬起了手。

  從他們動起來，到現在。

  其實只過去了不到三分鐘。

  三分鐘的『交手』，足夠讓他們意識到，不解決眼前的外來者...他們走不脫。

  在聽到蒙雷未死得消息之後。

  他們更明白，現在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已是萬分危急。

  一旦真的讓蒙雷下令，解放天網中的靈魂...那麼，天網對破碎之城的控制力會銳減，甚至其本身都會出現不穩定，乃至是崩塌。

  他們在這裡的戰鬥，也會受到影響。

  本就依靠天網才能強行控制破碎機甲的他們，戰鬥力會變弱。

  所以。

  「一擊，決勝負吧。」

  中間的機械主教說。

  左邊的機械主教道：「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神賜之力。」

  「十惡不赦的瀆神者，你等所行的，終究是一條錯路。」右邊的主教聲音浩瀚。

  「錯路嗎？」陸林笑了：「對如何，錯如何，對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我從不自詡『正義』。」

  「不過我倒是很清楚一點，那就是你們，也絕對不正義！」

  轟隆！

  一起一落的對話中，三名機械主教所操控的破碎機甲緩緩的抬起了手。

  他們身後十八對羽翼彼此交織，像是即將融匯在了一起般。

  他們的雙手高舉。

  似有聖歌環繞於周圍。

  他們道：

  「神於萬物之前。」

  「神於三日內破碎虛無。」

  「神於三重破碎中...創造宇宙。」

  他們像是詠唱著古老的事跡，敘說著有關於神明『破碎王』的神話。

  也像是在開啟隱藏於神賜之物的力量。

  三具機甲，既是三重破碎。

  如同一柄重錘敲擊世界般...大片大片的空氣的裂痕，以平舉雙手的三具機甲為中心蔓延開來。

  轉瞬蔓延數十米，遍布視線，似乎連天空都掩蓋了。

  裂痕之後，既是坍塌。

  是破碎。

  是沉淪。

  更是，超凡脫俗。

  面對這樣似乎連天空都碎裂了的場景，陸林怡然不懼，只是同樣張開了雙手。

  他的周身，空氣也在碎裂。

  但碎裂的卻不是空氣，還有他自身——這一具『破碎機甲』。

  破碎萬物，亦將破碎自身的神賜之力也在展現。

  但在這破碎之外。

  卻又赫然，有不同的力量，交織復現。

  那是...

  「以『破碎』施展『狩月』。」

  身如弓，力如弦，拳如箭。

  在緩緩張開的身軀之間，機械的表面逐漸浮現出了通紅的色澤。

  神賜的超凡，與近乎超凡的射藝相互交疊。

  以此點燃全身般地鼓起機身力量。

  陸林能感受到，這一招將超脫以往。

  所謂『狩月』，或許也已不足以形容。

  更應該稱之為——

  逐日！

  ——轟鳴一聲。

  碎裂的空氣如洪流傾瀉壓落。

  在這之間冉冉升起的通紅機身，卻有如一輪日冕般...浴日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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