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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飄來的寶瓶

2024-09-28 17:54:53 作者: 一隻倉鼠呀
  聽見蘇嘗要借劍,寧姚根本沒有猶豫,隨意的拎起那柄黑色長劍遞了過去。

  蘇嘗剛接過,這柄黑劍就從雪白的劍鞘中溜了出來,繞在少女身邊不肯離去。

  蘇嘗忽然感覺這把劍有些像是個被大人賣掉的孩子,而自己就是那個黑心人牙子。

  寧姚看著不願走的黑劍,眉頭一皺,

  「回去。」

  被她這麼一呵斥,這把黑劍才滿心不願地回到了劍鞘之中。

  在歸鞘之時,它還特意發出了鏗然的一聲劍鳴。

  活像個跟父母鬧翻臉,回到屋中就把自己房門猛的摔上的小孩。

  眼看這幼小的劍靈陷入了自閉,蘇嘗便用手指輕輕推了兩下劍柄,但都沒推動這柄緊緊吸著劍鞘的黑劍。

  「你自己拔不出來可別找我啊。」

  瞥見這一幕的寧姚根本沒想過幫忙。

  畢竟如果蘇嘗連暫時馴服這把劍為己所用的能力都沒有,那讓他勉強拿走這把劍也沒有任何意義。

  蘇嘗只是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撫摸劍鞘,

  「沒事,對於這種叛逆期小孩,我有的是辦法治它。」

  劍鞘里兀自生氣的黑劍,正在想自己就是斷掉,死外面,也絕不給拿著自己的這個傢伙用時。

  它忽然聽見了一個幽幽的聲音,

  「再不聽話就把你扔進顧粲家的茅坑裡。」

  聽見這如惡魔般的低語,它猛的打了個哆嗦,想要用心聲跟自己主人告狀。

  然而主人卻好像根本沒聽見一樣。

  而那個可惡的傢伙依舊一邊用笑眯眯的眼神看著它,一邊輕輕撫摸著它的劍鞘。

  這人……居然能跟自己這個劍靈直接心靈溝通?還能隔絕自己和主人的心語?

  明明心意相同是自己跟主人才有的特別聯繫才對!

  而且他怎麼有臉來威脅自己一個還沒長大的劍靈寶寶的?

  「把你放在宋集薪屁股底下吃屁,放在劉羨陽的洗腳盆里喝水,放在東門口鄭大風被窩裡跟他睡……」

  然而惡魔的低語還在持續。

  劍靈的顫抖也越來越劇烈。

  它雖然小,但是不傻,聽得出這個人的心語聲是發自肺腑、誠心實意的。

  這個人類實在太壞了!

  劍靈一邊罵,一邊嗚嗚咽咽的慢慢出了鞘,像是被人逼著脫衣的少女一樣,逐漸露出了那截乾淨光滑的劍身。

  主人我這是被逼的。

  你不要看。不要看這邊。我心裡其實只有你啊。


  看著哭哭啼啼自動出鞘一寸的黑劍,蘇嘗心中泛起了幾分無語。

  你這么小個劍靈,除了真香體質怎麼還有點牛里牛氣的?

  一旁的劉羨陽只看見蘇嘗在接過黑劍後,只用了幾個呼吸就讓這把桀驁不馴的劍變得如在寧姚手中一樣聽話,甚至猶有過之。

  他不禁感嘆,

  「蘇嘗厲害啊!這劍到你手裡,這麼快就變得那麼乖了?」

  接著他和陳平安又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蘇嘗手裡「乖巧」的黑劍。

  要知道對於男人,尤其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說,手裡有把筆直的樹棍都能贏得同伴的艷羨。

  更何況蘇嘗這把是貨真價實的飛劍。

  換它在寧姚手裡的時候,害怕被戳的他們倆都只敢遠遠看著。

  但是它現在在自家兄弟手裡,陳平安和劉羨陽膽子便大多了,敢近距離的貼著看了。

  從被一個男人又摸又看,變成被三個男人一起注視。

  小劍靈感覺自己的劍生節操崩塌的實在太快了。

  不過事到如此它也懶得反抗了,只是靜靜的躺在那,任由那一道道灼熱的視線在自己身上貪婪的遊走著。

  你們來吧,無論怎麼摧殘我,我的心永遠有主人的那一份!

  聽到這話的蘇嘗黑著臉把它推回了劍鞘之中。


  他總感覺這劍靈破罐子破摔之後,居然開始有點享受了。

  這小劍靈不會還有點M屬性吧?

  蘇嘗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寧姚。

  你家劍靈這樣你知道嗎?

  還是說這劍靈是劍如主人?

  寧姚被他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的,還以為蘇嘗這是在向自己炫耀。

  她小小的嘁了一聲。

  男人的好勝心。

  無聊。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能那麼快馴服自己的劍,這個蘇嘗在劍道上,應該確實很有天賦。

  把劍借給蘇嘗後,寧姚又喝了蘇嘗帶來的粥。

  過了會,她又捏著鼻子灌下去了陳平安煎的藥。

  最後她站在劉羨陽端來的熱水盆前,拿著一塊嶄新的棉布準備擦洗身體的時候。

  她終於忍不住沖那三個說好要把屋租給自己,卻干站著不走的傢伙豎起了眉毛,

  「你們還在這幹嘛?」


  「他們倆沒走。」蘇嘗聳聳肩。

  「這是陳平安家,陳平安沒走。」劉羨陽摟著陳平安的脖子振振有詞。

  被寧姚用刀子似的眼神盯著,陳平安黝黑的臉龐瞬間變得漲紅,

  「劉羨陽,別扯我了,讓我去你家睡吧。」

  「我也。」

  蘇嘗剛想湊個熱鬧,但是又停住了,

  「算了,我回家吧,劉羨陽打呼嚕。」

  「寧姑娘,蘇嘗他污衊我啊!」

  劉羨陽大呼小叫,指天發誓,

  「不信你留我在院裡睡一覺,我給你證明一下我的清白啊!」

  寧姚呵呵一笑,留你在我的清白就不用要了是吧,

  「滾!」

  「好嘞!」

  劉羨陽拉著早就面紅耳赤的陳平安,跟著蘇嘗一起嘻嘻哈哈的走出了屋。

  眼看三個少年吵吵鬧鬧的離開了院子,還把門給帶上了。


  寧姚那張總是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這幾個人聚一起,應該每天都不無聊吧?

  隨後她臉上的那抹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她忽然想念起了自己的家鄉。

  她在那裡也有一些朋友。

  有些人和蘇嘗他們年紀相同甚至更小,卻已早早戰死在城牆上和城牆下。

  浩然天下有些人說此生未至倒懸山,縱走千州也枉然,還說什麼不到劍氣長城非好漢。

  但如果可以,她寧姚,寧願沒有那麼多早早死去的好漢。

  幽暗的燭光下。

  褪去沾著血污和泥漬衣服的少女。

  拿起用溫水打濕的棉布。

  一點一點的擦拭起了那副潔白無瑕的身軀。

  小巷裡三個慢悠悠走著的少年,想著那位寧姑娘,此刻正在屋子裡,用濕漉漉的白布輕輕擦拭身體。

  三個正值青春的少年,一時間都不言語了。

  好半晌,劉羨陽才用手肘拱了拱草鞋少年,


  「陳平安,你是不是在跟我想一樣的事情?」

  陳平安立馬否認道,

  「不,我才沒想!」

  「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別臉紅。」劉羨陽嘖了一聲。

  「這…這是蘇嘗說的精神煥發!」陳平安有些結巴。

  覺得逗這個呆子很無聊,劉羨陽便把目光轉向一旁的青衫少年,

  「蘇嘗你呢。」

  蘇嘗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手中的劍。

  然後他回憶著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看過的那些採花賊表演,發出了經典的笑聲,

  「嘿嘿嘿。」

  「咦,笑得好淫蕩。」

  劉羨陽雖然這麼說,但也立即模仿了一下。

  不過怎麼也模仿不出前者的那份精髓。

  他馬上對蘇嘗又多了一個領域上的敬仰。

  臨到分別的時候,蘇嘗讓陳平安繼續慢慢往前走,自己則叫住了劉羨陽。


  他伸出手按住了後者的胸口。

  劉羨陽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下意識吐槽出聲,

  「蘇嘗你別衝動,我胸肌跟寧姑娘不一樣,我比她大!」

  蘇嘗翻了個白眼,你這話讓她知道,你得死成八瓣。

  「蘇嘗…我沒那啥龍陽…那好啊。」

  眼看青衫少年不言語,劉羨陽的額頭上都滲出了一絲冷汗。

  這蘇嘗要是真對我有什麼想法。

  自己要不要從了?

  「閉上你的嘴,我給你心口上留層保命的勁氣。」

  要不是得專心維持著武道勁氣的輸送,聽見劉羨陽心聲的蘇嘗早想一巴掌呼這不著調的小子臉上了。

  明白過來的劉羨陽,立即又變回了那副大咧咧的模樣,

  「我明天一早就像蘇嘗你說的待在鐵匠鋪那,蘇嘗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你劉羨陽要是能乖乖聽話,就不叫劉羨陽了。」

  這話說的劉羨陽一時語塞。

  心裡暗嘆還是兄弟了解兄弟啊。


  他是真不想把可能要命的麻煩推給蘇嘗和陳平安。

  勁氣傳到末尾,頭上布滿汗水的蘇嘗最後叮囑了一句,

  「遇到事別慌。」

  劉羨陽點頭,

  「俺老劉一向穩健,那苟日的盧正淳打勞資的時候,蘇嘗你和陳平安不也看見了,勞資硬是挺著一聲沒吭等你們來救我了。」

  蘇嘗收回手,

  「滾滾滾。」

  這下三人才是真正的分道而行了。

  不過蘇嘗還能聽見劉羨陽和陳平安的嘀咕。

  「你說寧姑娘能不能把洗完澡的水,給留著啊,我有點想喝呢。」

  「劉羨陽,你是不是憋的太狠了?」

  「嘿嘿,晚上就跟你一起發泄一下怎麼樣?」

  「劉羨陽你要不還是早點攢錢娶個媳婦吧?」

  「嘿,我找媳婦兒還用攢錢?我這魅力男女通吃的,剛才蘇嘗還摸我胸呢!」

  回到家後,蘇嘗照例盤坐在床上。


  眼睛再睜開,便又是心河世界。

  他抬頭看了一眼依舊高掛於夜空之上的璀璨銀河,心中略微放下了幾分心。

  校動肌肉,拉起拳架,蘇嘗踏著六步樁走入小鎮心河之中。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在大腿深的水域就停下,而是一直走進了胸口深的位置。

  隨後他輕輕吸了口氣,屏息凝神,讓自己全身都沒入了滾滾心河之水中。

  剛沒入水裡,一股強大的心河暗流便要將他的身體裹挾進深不見底的河床。

  但蘇嘗腰間懸掛的那枚碧綠竹籤,幫他在濤濤水中央穩住了身形。

  無數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瞬間將他淹沒。

  蘇嘗渾身都亮起金燦燦的光,但只有手臂和下身的光芒格外濃郁,其他地方則比較稀薄。

  刀劍撞擊在他身上,激起陣陣火花和金芒。

  蘇嘗身形微微顫動,但是很快又穩住了氣息。

  更多的利刃浪潮湧來,蘇嘗的身形也如篩糠一樣顫抖起來。

  當這顫抖達到巔峰時,蘇嘗肩膀上滲出一絲紅金色的血液,隨後是第二絲第三絲。

  再接著,他的主要軀幹便如扎開無數小口的啤酒袋一樣,泂泂流出道道金色細流。

  皮膚和肌肉被寸寸剝離,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肌肉長出,皮膚回復,再度寸寸消融,如此反覆。

  如同凌遲,如遭萬剮,

  當痛苦達到頂峰,少年胸腹中那口氣息要隨著痛苦的呻吟吐出時。

  一個嶄新的漂流瓶觸碰到了少年的手。

  蘇嘗下意識抓住了那隻瓶子。

  畫面傳進腦海中。

  小小的紅衣女孩,坐在後院的池子邊。

  她用小手輕輕攪動著池水,一隻金紅色的螃蟹隨著她的手指在水裡不斷移動。

  紅衣小姑娘輕聲和螃蟹聊著天。

  她念著一個名字,

  「蘇師兄。」

  已經痛苦的要把那口氣吐出來的少年,在聽見她的聲音時,臉上的神色霎時間恢復寧靜和安詳。

  他緊緊把這隻漂流瓶抱在懷中。

  就像抱著整個世界。

  滾滾濁流里。

  剎那間,金光大作。

  金身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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