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問罪!削爵!

2024-10-17 01:04:40 作者: 文心滴露
  兩人擦身而過的一瞬,她聽見裴如璋冷聲吩咐,「將人送回府。」

  而後,馬蹄聲響起,噠噠地遠去。

  奚應芷挺直的身子忽地就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連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給自己甩臉子?

  憑什麼?明明就是他的錯,他憑什麼這樣做!

  「奚二姑娘,卑職送您回府吧。」

  藏劍站在她的馬兒身邊。

  「不必,我自己有腳。」

  她嗓音慍怒,抓著韁繩使著巧勁翻身下馬,看也不看裴如璋一眼就往奚府走去。

  裴如璋御馬有一瞬間遲緩,直到奚應芷乘的那匹馬兒很有靈性地回到他身邊與他並肩,他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戲班子那幫人被判了流放嶺南,且是三日後立刻流放。

  此事一傳出,立刻民怨沸騰。

  不過還是有些什麼不一樣了,先前是明著咒罵,這一回,卻再也沒人敢當眾議論此事了。

  甚至端親王府的下人一出門,路過的百姓便紛紛噤聲,連正眼看人都不敢。

  等人離開,又鬼鬼祟祟地聚到一處,遮掩著議論指點。

  不出三日,端親王府的人自己便受不住了,甚至覺得自家主子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傷天害理草菅人命。

  要知道朝廷殺幾個官員,百姓只會拍手叫好。

  可裴如璋動的,卻是下九流的戲班子。

  平日在京城唱戲,誰沒聽過幾句,就算是沒銀子去戲班子裡,隔著牆聽一嗓子也能解一日的憂愁。

  裴如璋此舉,猶如在人面前舉刀相向。

  就算不是砍他們自己,也叫人心有戚戚然,生怕哪一日刀子就落到自己身上。

  加上有心之人推動,幾日間裴如璋殘暴之名傳遍京都,簡直到了小兒止啼的地步。

  奚松每日都會和奚應芷說外頭的消息,幾日下來,奚松說起這些事情的神情越發複雜,似是感慨似是歉疚,直看得奚應芷頭皮發麻。

  「爹爹何必憂心,端親王此人城府極深,總能想常人不能想之事,手段亦是狠辣果決。

  就算朝廷大臣被殺光了他也不會有事,爹爹何必替他瞎操心。」

  更何況他還有那樣的背景,景和帝無論如何都會保他的。

  似乎是看穿她的想法,奚松神情中帶了不贊同。

  「芷兒,王爺的手段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他此番為咱們奚府承擔這許多,無論如何咱們都該領情,你說這些話實在是忘恩負義。」

  奚應芷沒接話。

  她很想說一碼歸一碼,那些事情本來就是裴如璋惹出來的,可扯來扯去,似乎又扯不清。

  所以她只好順著奚松的話點頭,「如今咱們家實在是幫不上,日後有機會再報答吧。」


  她以為這一次對裴如璋來說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風波而已。

  他那樣強大的男人,怎麼會落魄到給奚府報答的機會呢?

  可沒想到,局勢變得那樣快。

  百姓口誅筆伐的聲討之中,宮中的景和帝似乎也沒有保端親王的意思。

  這日夜間,二皇子宮中的聖旨傳到端親王府。

  削王爵,奪兵權,幽禁王府,不得出入。

  得到消息,正在念佛經的展太后一個愣神,手中佛珠被扯斷成好幾節。

  「你說什麼?皇帝下的旨?」

  她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莊嬤嬤亦是驚慌無比,「陛下派二殿下親自傳旨,列了王爺好幾樁大罪。

  這次濫用職權欺壓百姓只是小事,真正的大罪是四年前挪用軍餉,意圖謀反!」

  展太后身子一抖,踉蹌著跌坐在地。

  「怎麼可能,璋兒怎麼會做這種事!」

  莊嬤嬤焦急地去扶她,「太后娘娘可千萬別在陛下面前說這些話,若讓他以為您有意包庇王爺,只怕連您也要生疏了。」

  展太后又是一哆嗦。


  「皇帝怎麼會疑心我!」

  她口中否認著,心中卻十足地悲觀。

  自從在潼關她改嫁後,皇帝就和她離心了。

  他認為自己對不起先帝,是個薄情寡義的女人。

  若非皇帝自幼被教導著忠孝仁義,換了個心胸狹隘的,登基後還會不會認她這個生母都不一定。

  可他如何能明白,一個女人在流放途中的身不由己?

  他們母子之間,怎麼會沒有隔閡!

  這些年她盡力籠絡、利用、甚至是掌控著裴如璋,就是為了鞏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裴如璋為大燕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她就是這後宮最顯赫尊貴的女人。

  如今裴如璋被發落了,那她……

  展太后不敢去想那後果,可無盡的恐慌還是如潮水般襲來。

  甚至讓她以為,她又回到了被先帝流放的那一夜。

  「都是奚應芷這個賤人!若不是她狐媚勾引我兒,璋兒如何會腦子發昏做出這種醜事,以至於被人抓住馬腳!」

  展太后流著渾濁的淚不住咒罵。

  「災星!狐猸子!貪慕虛榮的賤貨!如今害了我兒,她卻好端端地置身事外,我呸!


  你即刻傳我的懿旨,將她送到積盧寺繳了頭髮做姑子!要方丈好生招待她,為我兒贖罪!」

  「太后娘娘冷靜啊。」莊嬤嬤勸了一句,展太后卻愈發癲狂。

  「我怎麼冷靜!這個賤人毀了哀家的一切!」

  莊嬤嬤不敢再勸,匆匆吩咐一個小太監去傳旨,自己則連聲開解著。

  「陛下如今只處置了王爺——」

  她飛快地改口,「只處置了少爺,未曾動您一絲尊榮,您若慌了,展家可就再也無人轉圜了。」

  展太后聞言,潸然淚下。

  她一生起起落落,年輕的時候心氣高,卻偏被命運打入谷底。

  在潼關,本已經接受了命運,準備平凡度過一生,卻又被命運之手推上高位。

  自此她苦心經營,生怕再度跌落,沒想到臨老居然還會產生這樣的變故。

  難道她命該如此?

  註定汲汲營營,所謀成空?

  展太后心亂如麻地握著莊嬤嬤的手,「是老二去傳的旨?你去叫他來,哀家有話要問他。」

  莊嬤嬤樂得她分散會注意力,忙領命去了。

  卻沒想到平日裡總是到這個皇祖母面前湊趣的二皇子,這會卻生疏了下來。


  見了莊嬤嬤只端著客套的語氣推辭:「本殿正要去父皇面前復命,怕是來不及去見皇祖母。」

  莊嬤嬤心頭不快,卻也沒有像往日一樣擺臉子,仍是笑道:

  「奴婢知道二殿下是大忙人,可太后娘娘這幾日夜間總是睡得不踏實,想著和晚輩們說說話,也能穩一穩心神。」

  二皇子蹙眉。

  他聽出了莊嬤嬤話語之中拿著長輩的身份來壓他的意思,心頭雖有些不快,卻也到底顧念著血脈親情。

  「知道了,等見完父皇,本殿就去給皇祖母請安。」

  莊嬤嬤這才笑呵呵地離開。

  其實皇家哪裡會有真正的親情呢,以往太后的慈昭殿永遠是最熱絡的所在,如今卻人人避諱起來。

  心中這樣想著,燕雲冀在景和帝面前復命的時候就帶出了幾分。

  景和帝將手中的奏摺壓在書案上,凝神打量著自己年輕的兒子。

  「朕聽說裴如璋前幾日在承恩公府與你有爭執,如今你應是出了口氣才是,怎麼瞧著卻不像大快人心?」

  燕雲冀有些驚訝景和帝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不過很快掩飾了過去。

  旋即心頭便閃過一絲凝重。

  他並不清楚景和帝問他這話的意圖,就如同他並不明白,景和帝為何要讓他去宣旨奪爵。

  難道是覺得他和裴如璋有過節,所以故意如此為之?


  那麼景和帝現在問他這個問題,是想聽自己貶低裴如璋,好將他踩得再狠一些?

  「父皇,兒臣只是為大燕損失了一名勇將而遺憾。」

  心中萬般思量,燕雲冀口中卻還是說了真心話。

  裴如璋縱然桀驁囂張,對他不怎麼友善,可他的戰功赫赫卻不容抹黑。

  「若說他處事刻薄治軍嚴厲兒臣信,可說他挪用軍餉,兒臣覺得,還需慎重查探。」

  景和帝看著端方中正的兒子,心中有些晃神。

  二十幾年前,他也是如此。

  先帝要他在先太子面前低頭服輸,委曲求全討好,如此便能留他在京城。

  可他拒絕了。

  身為天家血脈,他有他的驕傲。

  哪怕面前那個人是天子,也是他的父親,他還是不願做一些違背自己驕傲與底線的事情。

  而後被流放潼關,展太后總覺得她在潼關的經歷是他這個皇帝身上的污點。

  其實那段流放本就是因他的驕傲和氣盛而起,他對展太后只有歉疚,沒有苛責。

  至於裴如璋……

  他凝眸又帶了些試探,「這軍餉實打實是不見了,若不會是他,還會是誰?」

  燕雲冀後知後覺抬頭,對上景和帝雙眸的一瞬,心臟劇烈跳動了一瞬。

  旋即胸口襲上濃濃的豪情,「若父皇不嫌棄兒臣無能,兒臣願意領命查清此案!」

  景和帝久久地打量著他,終是不置可否:「朕再想想。」

  燕雲冀便有些失望,不過他們並非普通的父子,皇權面前,素來就是一錘定音,沒有他爭取的餘地。

  出了御書房,燕雲冀便往慈昭殿的方向去了。

  這會子,宮裡的人都忘了,方才展太后盛怒之下的那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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