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志願軍空軍顯神威

  志願軍空軍加緊實戰鍛鍊

  在人民志願軍成功突破三八線的同時，志願軍空軍部隊正在加緊實戰訓練，爭取早日來到抗美援朝前線。

  1950年12月28日中午，雷達發現，在安東地區有敵機活動，巴什蓋維奇師長決定起飛8機迎擊。按照協同計劃，方子翼師長令李漢4機隨友軍出動。

  在空軍第四師第二十八大隊進浪頭機場時，方子翼與巴什蓋維奇協商擬定了二十八大隊實戰鍛鍊計劃，送到瀋陽後，劉亞樓批覆："同意。"

  為了便於協商問題和向巴什蓋維奇學習指揮，雙方決定，兩個師的指揮所都設在浪頭機場北端西側山坡上的一個舊木板棚子裡。

  那裡視野開闊，便於觀察，只是條件艱苦，棚子不足15平方米，四面透風、寒氣襲人。指揮所內只陳設了一張標圖桌、兩部對空台、5部電話機。此時，蘇聯和中國指揮員同時同地指揮各自的部隊協同作戰。

  指揮員一聲令下，銀白色的米格-15殲擊機呼嘯著飛出跑道，瞬間消失在雲端。

  在白雲之上，機群在預定空域集合、編隊，相互聯絡後向戰區飛去。

  "敵我機群相距30千米"編隊飛過鐵山以後，雷達操作員向指揮員報告。

  方子翼、巴什蓋維奇兩師長隨即同時向自己的編隊通報敵我位置。

  "敵機前方30千米。注意搜索。"方子翼對著電台下達命令。

  忽然，友軍的無線電里一陣嘈雜。

  志願軍的電台里響起二十八大隊長李漢的聲音："友軍的前後中隊都沖前下降，失去聯繫。"

  方子翼連忙扭頭問巴什蓋維奇："怎麼回事？"

  巴什蓋維奇說："空中發現美軍F-80轟炸機，正在空戰，你馬上命令李漢返航。"

  方子翼生氣地問："為何不帶領李漢去打？"

  巴什蓋維奇說："語言不通，指揮不靈，別誤傷你們。"

  方子翼想起劉亞樓的話，只好令李漢返航。

  但此時，李漢已率隊沖了下去，但未發現敵機，隨即帶隊返航。

  晚上，飛行員們召開檢討會，大家認為，我們缺乏經驗，戰鬥動作不熟悉，未能發現敵機；但也有收穫，實際演練了一次戰鬥動作，觀察了友軍的戰鬥行動，很有啟發。

  空戰之初，身著中國空軍服裝的蘇軍並不大相信年輕的中國空軍，因此在帶領時並不太盡心。雖然二十八大隊與蘇聯空軍混合編隊，但二戰空中英雄巴什蓋維奇少將根本就瞧不起初出茅廬的中國空軍。每次接敵，都不向二十八大隊下達命令，將他們甩在一邊。

  此後，二十八大隊每天都有戰鬥起飛，每天也都跟隨友軍向敵機方向衝去，但都因友軍不盡心帶領和無線電聯絡不暢，接連5天仍未打上一仗。

  這可急壞了中國飛行員。有人說："飛了5天，連美國人的飛機都沒看著，還打什麼仗！"

  還有人說："蘇聯人根本就不讓咱們碰美國人，總嫌咱們礙手礙腳。"

  "那就自己干，沒了掩護也沒啥大不了的！"

  這話傳到方子翼師長那裡，方子翼也覺得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他向劉亞樓匯報。

  "戰鬥員的情緒很急躁，大家都想上去打一仗。"方子翼向劉亞樓報告。

  "你的意見呢？"劉亞樓問。

  "脫離友軍掩護，自己單獨干。"方子翼堅定地回答。

  "你再跟友軍師長巴什蓋維奇談一次，請他盡心帶領。若還得不到解決，就自力更生，單獨作戰，但一定要在敵少我多的條件下進行，力爭每個飛行員空戰鍛鍊二至三次。"

  "我是想單獨干一干，以改變現狀，可有點擔心，怕無線電不暢，指揮失靈，導致空戰失利。"方子翼有些擔心地說，畢竟是要獨立指揮空戰，他有些信心不足。

  "怕什麼，捨不得孩子打不得狼嘛，有可能吃點虧，只要不吃大虧就行。"劉亞樓下了決心。

  空軍最高首長如此果斷定下了單獨干一仗的作戰決心，給了方子翼極大地鼓舞。

  為了防止友軍在空中甩開中國空軍，方子翼又找飛行大隊長李漢研究作戰方案。

  方子翼說："在形式上仍按協同計劃出動，到了空中，當地面通報敵我距離30千米和敵我關係位置時，空中編隊自動取正高度差500到1000米，並向敵機方向嚴密搜索。發現敵機後，打一次攻擊即退出戰鬥，不要戀戰。就這樣，一仗一仗地打，定能取得經驗，逐步提高。"

  李漢聽了，高興地點了點頭說："早就等著這天了。"

  於是，方子翼出面，向蘇軍借了一部短波電台，用作地面指揮台。

  1951年1月5日，戰鬥警鈴再次響起。飛行大隊長李漢立刻率一個中隊隨蘇軍4架飛機出戰。

  指揮所里，雷達操作員不時報告敵我飛機的位置。"敵機距我30千米，高度×××，方位×××……"

  方子翼一聽已到作戰空域，敵機位置對我有利，就直接下達作戰命令。

  耳機里傳來李漢下達攻擊命令的聲音，"3號機4號機掩護，2號機隨我攻擊。"

  蘇軍指揮員大驚，連忙打著手勢要方子翼命令他們馬上退出戰鬥，以免誤傷。

  但方子翼不予理睬，繼續指揮李漢攻擊。

  美機見對方8架飛機直撲而來，掉頭就跑走。

  敵人跑了，仗未打成。

  蘇聯指揮員氣得直瞪眼，方子翼卻放下話筒，儘量掩飾著嘴角的微笑走出指揮所，迎接我方那些終於和敵人照面的飛行員們。

  此時志願軍發起第三次戰役，打到37線，占領漢城。美遠東空軍的主要機場水原、金浦被志願軍攻占，被迫退到大邱及日本的基地。一時間，清川江以北美空軍活動銳減，蘇軍退出前線機場。

  乘此時機，方子翼將空十團全部調到浪頭機場練兵。且開始單獨出動，每次一個大隊。

  李漢成功擊落第一架敵機

  1951年１月21日凌晨，安東的浪頭機場上，數架銀白色的戰機在晨曦中閃著白光。機艙里，中國人民志願軍空四師第十團二十八大隊大隊長李漢和戰友們一起，全副武裝地在機艙里待命。

  從韓戰爆發以來，美國空軍投入了15個航空聯隊, 1100餘架飛機。中國人民志願軍人朝參戰後,美國又從本土調來一個F-84聯隊和一個最新式的F-86聯隊。這些窮凶極惡的空中強盜到處狂轟濫炸，使朝鮮北部幾乎所有村鎮變成了一片焦土……

  做為首批入朝參戰的志願軍空軍飛行員，他們恨不得立刻飛上天去懲罰那些不可一世的侵略者。

  隆冬的寒風颳過空曠的機場，針一樣地刺在年輕飛行員的臉上，但是大家心裡都像有一團火。

  進入戰區已經快3個月了，除了和敵人照了個面，就再沒和敵人交過手。

  "這仗打得真不解氣！"早晨起床時有人說。

  沒有人沒說這句話，100多天了，誰不是心裡憋著口氣啊！於是，大家早早就爬進機艙，等待起飛的命令。

  就在大家等得心急的時候，雷達發現，美軍數批約20架F-84型飛機，正沿平壤、新安州一線轟炸鐵路交通線，企圖阻止志願軍後方運輸。

  方子翼師長當即命令："發警報！"

  因為這是第一次正式下達出戰命令，而且要打的是20架敵機，是真正的空戰！由於激動，方子翼下命令的聲音有點兒發顫。

  "砰！砰！"兩顆綠色信號彈劃破蔚藍的晴空。

  戰鬥警報響徹機場。

  剎時，飛行員們迅速登機，開車、滑行、起飛、編隊，６架噴氣式米格-15型殲擊機伴著隆隆的轟鳴聲直奔戰區。

  目送戰機升空後，方子翼頭戴耳機，手握話筒，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面前的圖標板，根據參謀人員在上面標出的雷達跟蹤的敵我飛機位置，有條不紊地一次次通報情況。

  "101注意！F-84就在你們附近，注意搜索，發現目標立即攻擊！"

  "101注意！你們已和敵機接觸，準備戰鬥！"

  "101注意！你們已和敵機接觸。"耳機中傳來地面指揮員的聲音。

  "右側發現敵機兩架。"接近新安州時3號機向李漢報告。

  李漢定睛一看，在清川江橋上空1000米處， 果然發現20多架驕橫的F-84噴氣式戰鬥轟炸機正兜著圈子，肆無忌憚地對清川江大橋進行轟炸掃射。

  看著大橋周圍騰起的硝煙烈焰， 李漢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大吼一聲："攻擊！"隨後猛一推操縱杆，率先向敵機群猛撲過去。

  李漢太激動了，以致於動作過猛，飛機"唰"地一下子從敵機腹下衝過了頭。

  缺乏空戰經驗的李漢一下子就使自己陷入險境。數架敵機迅速調轉機頭，瞄準李漢。

  "101，注意敵機正向你圍攻！"2號僚機大聲報告。

  "101明白！"李漢敏捷地扭轉機頭，迅速橫滾轉彎，迂迴到4 架美機左側，很快咬住敵人機群右後方正在逃竄的兩架敵機。

  敵機發現被李漢咬住尾巴，立即拉直升空，猛地又衝下雲層，妄圖甩開李漢的追擊。

  敵人的動作正好給李漢發揮米格飛機垂直機動性能優越的特點。

  李漢駕機迅速跟上，俯衝加速，緊追不捨，與敵機的距離越來越近，1000米、800米、600米、 400米……

  李漢終於用固定光環瞄準套住了敵機，他果斷一按炮鈕，"咚！咚！咚！"米格-15裝備的3門加農炮發射出一道道死亡的火焰，直撲敵機。

  敵機火光一閃，隨即冒煙，然後像斷了線的風箏，一頭扎向地面，撞在地面上爆炸起火。

  看到敵機墜地爆炸，李漢才想起自己是個指揮員。於是立刻調整機頭，尋找戰友。

  透過機艙，５架米格像利劍一樣，插入敵機群，猛打猛衝，完全沒有陣型。

  初次參戰的志願軍飛行員雖然勇猛異常，但這樣毫無章法地打下去肯定要吃虧。

  "返航！"李漢及時發出命令。

  5架米格機立刻放下對手，飛過來與李漢編隊。６架戰鷹編隊返回機場。

  這是一次具有歷史意義的戰鬥，是我人民空軍第一次在空中與敵機交鋒！

  平均飛行時間只有200多小時的年輕的中國飛行員們，初戰就取得了擊落一架美機的戰果，打破了美空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極大地鼓舞了志願軍空軍全體指戰員的士氣。

  空軍首長發來了嘉獎電：

  這次空戰，證明年輕的中國人民空軍是能夠作戰的，是有戰鬥力的。這是志願軍空軍以後繼續取得更大勝利的開端。

  當日，美方戰報稱：

  在1月21日……16架米格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積極性，打破慣例飛到了很遠的地區，對正進行俯衝轟炸清川江橋的兩個F-84小隊進行了突然襲擊。在這次空戰過程中，米格擊落了一架F-84……

  然而，李漢和他的戰友們對這個戰果並不滿意。在機場上，記者圍住了剛剛走下飛機的李漢大隊長。

  李漢只說了一句話："我只注意了自己攻擊，忽略了空中指揮。"

  他和戰友們都盼望在新的戰鬥中取得更大的勝利。

  李漢大隊再次取得勝利

  1951年1月23日，浪頭機場的雷達屏幕上突然密密麻麻地顯示出近80個亮點，雷達操作員急忙發出警報：敵F-84戰鬥轟炸機33架，F-80戰鬥機46架正向我機場襲來！

  指揮員立刻命令戰機升空攔截。

  指揮員的命令剛剛下達，伴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陣猛烈的彈雨狂嘯著撲向停在機場的戰機，隨即，幾架F-86戰鬥機幾乎擦著指揮員的頭頂飛了過去。掀起的狂風差點把指揮所掀翻。

  F-86戰鬥機在機場上空上下翻飛，不停地掃射，在天空中織起一張火網，妄圖把志願軍的飛機消滅在地面上。

  面對敵人的火力壓制，李漢大隊勇敢地駕駛飛機強行起飛。升空後立刻與敵人纏鬥在一起，一路猛打猛衝。敵人沒見過這種類似空中拼刺刀的打法，嚇得落荒而逃。

  在李漢大隊的截擊下，此戰美國空軍一無所獲。

  李漢下飛機後，遠望敵人逃走的方向想，下次可不能這麼便宜你們了。

  1951年1月29日13時34分，志願軍空軍雷達站報告，發現一批美機在定州、新安州上空活動，全面封鎖、襲擊新新安州東站和清川江大橋。

  接到報告後，空軍指揮部決定消滅這批敵機。

  命令剛剛下達，早已坐在機艙里的李漢大隊長立刻啟動飛機，率領８架戰機呼嘯而起，向戰區飛去。

  數分鐘後，李漢的耳機中傳來地面指揮員的指令：

  "101注意！敵機方向120度，距離80千米，高度6000米，注意搜索！"

  "101明白！"李漢一面大聲回答，一面思索著作戰方案……

  "二中隊高度8000，一中隊高度7200，航向130！"李漢把出擊航向選大10度，為的是利用陽光，隱蔽接敵。

  兩個中隊，一前一後，保持著整齊的陣容向戰區疾進。高高低低的山峰，曲曲彎彎的河流，在機翼下一一閃過。

  ６分鐘後，耳機里再一次響起了地面指揮員急切的聲音：

  "101注意！目標就在左前方！"

  頓時，８名飛行員的視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仔細巡視著周圍每一個方位。

  "101！左前方發現敵機，高度比我們要低。"綽號"千里眼"的４號機駕駛員孫悅昆興奮地叫了起來。

  李漢定睛一看，果然在左下方出現了兩個蒼蠅似的黑點，２架……４架……８架……李漢清楚地看到了分作兩層的16架F-86殲擊機。

  這一次，李漢沒有忙於攻擊。

  李漢想：敵機雖在高度上處於不利地位，但在數量上占優勢，我們必須設法造成敵人的錯覺，創造更有利於我而不利於敵的條件，然後給以突然襲擊。

  於是他率隊繼續前進，並命大家作好攻擊準備。

  這時，美機也發現了志願軍機群。狡猾的美機偷偷地向太陽方向飛去，企圖借著陽光甩掉志願軍機群。

  李漢將計就計，居高臨下，順著陽光，看清了敵人的部署。

  16架敵機分為6000米和5000米上下兩層，每層８架，都是４架在前，左右側後方各有雙機掩護。

  李漢決定等敵機到達自己右下方時，集中兵力攻擊最上層，打它個措手不及。

  "全隊注意，投掉副油箱！二中隊掩護，一中隊攻擊！"李漢見時機成熟，果斷地下達攻擊命令。

  李漢突然發出了攻擊命令，並隨即率領一中隊右轉120度，一推機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上層８架美機猛壓過去。

  透過機艙，李漢看到敵機紛紛扔掉副油箱，擺出迎戰的架勢。上層的４架敵機抬起機頭，向自己衝過來。

  敵人想利用雙方的高度差，從我機腹下對沖而過，然後搶占有利高度，變被動為主動。

  李漢一邊壓低機頭一邊呼叫僚機跟上，"102，102，向我靠攏，向我靠攏！"

  僚機呼嘯著跟上，與李漢成雙機編隊攔住敵機去路。

  美機立刻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只好硬著頭皮與李漢打對頭。

  這樣，我機與敵機以1000多千米的相對時速飛速對沖。眨眼間，兩機就相距不到1000米。

  敵人膽怯了，為首的敵機向右一側身，避開了李漢鋒芒。

  美國人在地上不敢拼刺刀，到了天上也是如此。李漢開始有點瞧不起這些膽小的"老油條"了。

  一看敵機向右轉，李漢馬上沿它的飛行弧線插入，進入咬尾攻擊位置。

  李漢剛要跟蹤追擊，忽然發現另外４架美機向左轉過來。李漢識破了敵人企圖迂迴我機的詭計。他機智地向左一轉身，敏捷地從敵機內側截了過去。

  就在這時，作掩護的４架美機也從我機右側翻轉上來，企圖從右後方攻擊李漢座機。

  "堅決掩護101攻擊！"一中隊３架戰鷹扭轉機頭，向美機撲去。

  美機見志願軍戰鷹來勢迅猛，慌忙丟下他們的長機中隊，向海面逃去。

  與此同時，下層的８架美機也從李漢後方鑽了上來。

  一直在高空監視敵機活動的副大隊長帶領其它幾架飛機，從高空飛撲而下，猛烈開炮，把這８架美機打得暈頭轉向，四散逃命，有效地掩護了李漢。

  在戰友們的掩護下，李漢終於咬住了敵３號機。敵３號機見勢不妙，加速逃命。李漢加大油門，緊緊跟上！他穩穩地把敵機套進瞄準光環，600米、500米、400米，李漢猛地一按炮鈕，只見３道火舌直射出去，敵機立刻拖著長長的黑煙，一個跟頭栽進大海，海面上衝起一股巨大的水柱。

  隨即，李漢率領機群乘勝追到海上。

  海面上波光粼粼，敵機黑乎乎的影子清晰可見。一架敵機正準備轉彎逃走，李漢瞄準敵機尾巴又是一串炮彈。敵機中彈，發瘋似地向南逃遁。

  戰鬥結束了，李漢率領戰友們駕駛戰鷹勝利凱旋，剛下飛機，就被鮮花和歡呼的人群淹沒了。

  我年輕的人民空軍在朝鮮戰場上一開始就面對強敵，打了一場現代化戰爭，初試鋒芒，取得了擊落、擊傷敵機３架，我無一損傷， 三比零的戰績，在人民空軍的戰史上寫下了光輝的第一頁。

  從此，朝鮮戰場上空不斷傳來戰勝美國空中強盜的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