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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2024-09-12 19:45:20 作者: 澤澤
  眼見日頭升高,早餐鋪子的人漸漸稀少了,最後只有徐奕清三人坐著。伯淵才對一直忙碌做早餐的中年男人揮手:「爹,空了就收攤回家啊!」

  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擦了擦手,整理了下儀容,才憨厚地接近徐奕清身邊,臉上帶著討好的神色:「小公子若是不嫌棄,去我家坐坐如何?」

  徐奕清看了幾人一眼,起身站在伯淵身側:「好。」

  伯淵幾人的家就在鋪子背後,是個一進的小院子,院子裡堆滿了各種打獵的、農忙的器具,靠東南角有一株只剩枝丫的大樹,樹下置放了方石桌和幾根石凳。

  「師父在域外的時候,我們就一直在遼陽縣,方便有個接應。」伯淵解釋道。

  徐奕清點了點頭,掀起衣袍下擺在石凳上坐下,仰頭看著站立的三人:「你們阻我出城,到底所為何事?」

  中年男人率先一步走出,拱手行禮:「少主如果要走,請帶上我們。」

  徐奕清打量他:「你又是何人?」

  「我乃騰衛第八所的僉事劉觀。」中年男人拱手回道,「當年受命保護杜家公子單獨離京。」

  徐奕清眸色微動,壓下眼底驚駭:「騰衛到底受何人統領,為何會有朝中編制?」

  劉觀卻搖了搖頭,說:「統領有令,待少主年滿十八後,方可透露。」

  又是個被鋸了嘴的葫蘆。

  徐奕清被氣笑了:「你們一個個都瞞著我,卻又處處規我言行,肆意決定我的人生,憑什麼!」

  劉觀模樣憨厚,卻神色肅穆:「我不知道副統領和滄行先生如何行事,但少主想要做任何決定,我都沒有權利干涉,只會遵從。」

  「哦?」徐奕清挑眉,「你們今日刻意堵我去路,也是遵從我的意願?」

  劉觀搖頭:「不,我們攔住少主,只是希望你同意我等追隨身邊,護衛安全。」

  徐奕清冷笑:「你們倒是矛盾,說我十八歲之前不得接觸你們,現在你又非要跟著?」

  劉觀動了動唇,說不出話來了。

  他本就不善言辭,對上以擅長詭辯的徐奕清,更是開不了口。

  「還是我來說吧。」伯淵對劉觀擺了擺手,看向徐奕清,「小師弟,今日之事這是我的意思,是我說服義父的。」

  「好,那你來說,為何非要跟著我?」

  伯淵正色道:「你現在正在生長階段,日後身段和體格會更加趨於男子,恐怕不到兩年,你就不能再扮女子。而我已近成年,身形不再變化,有我在你身邊,更方便你行事。」

  徐奕清嗤笑了聲:「我如今已經脫下偽裝,為何還要返回那徐家?」

  「恕我直言。小師弟必須回去。」伯淵正色道。

  徐奕清挑眉,冷聲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遵從我的意願?」

  「裴公案。」伯淵緩緩地說出三個字。

  徐奕清眸色微震,盯著伯淵不出聲。

  伯淵眼底有恨,緊緊地捏著拳頭:「徐家就是皇帝的狗,一條躲在暗處不知道何時咬人一口的惡犬!那長樂候的手裡,藏著裴公案的關鍵證據!」

  徐奕清沉默一瞬,問:「你如何得知?」

  伯淵反問:「以小師弟的聰穎,難道就不奇怪,徐家捲入清河決堤案,為何能全身而退?」

  徐奕清道:「長樂候說是皇帝念他舊情。」


  伯淵又問:「小師弟認為當今那位是會念舊情之人嗎?」

  徐奕清沉默不語。

  天永帝的確不是念舊情之人,甚至可以說他最擅長的是過河拆橋。若不是利用這點,他在夢中也不能順利地挑撥,讓這狗皇帝最終無一人可用。

  伯淵又說:「皇帝心裡有結,一個他永遠都不能面對的心結,裴公案不過是他藉機發作、剷除異己而已。師父雖然沒有太詳細地告訴我當年的情況,但徐家定與此案脫不了干係。否則不至於在那之後,徐金榮就被加封了長樂候。就算他當年是皇帝的幕僚,以他的資歷,何德何能又有何功勳來受封?」

  徐奕清思緒一動:「母親也如此想?」

  所以當年他們接近卿九的馬車並不是偶然,恐怕母親也存了混入徐府的心思。

  伯淵點頭:「聶副統領的確有所懷疑,而且在徐家已經尋找過多年,但沒有找到那長樂候的疏漏。」

  徐奕清冷笑:「若是那麼容易被找到,恐怕龍椅上那位率先就斷了徐家的生機。」

  伯淵道:「我也這麼想,長樂候此人心思甚多,他有心隱藏,恐怕會把那證據作為護身符帶進棺材裡。小師弟可知道,徐二公子的父母,原本的長樂候世子夫婦的死因?」

  徐奕清回想過往,皺眉:「這件事在徐家是禁忌,我很少聽人提及。」

  伯淵道:「這件事知曉的人確實不多,師父也只知道一些零散的消息。十幾年前京城變故,先帝駕崩,當今聖上登基,沒多久長樂候世子夫婦莫名在家中亡故,徐家停屍一天都不敢發喪,直接火葬了兩人,在城郊只立了衣冠冢。這種種過往,細想之下,必定有所關聯,只是如何關聯,恐怕只有那長樂候本人才知曉。」

  劉觀待伯淵說完,才上前說道:「聽說少主之前在興元縣被徐家的人下毒,不知道你可曾想過,那是有人不願意讓徐二公子一脈的人接觸安王府。」

  「你是說……」

  「或許有人在懷疑徐家長房知曉某些秘密,而這秘密絕對不能讓安王府知道。不管這秘密是否存在,寧可錯殺也不能讓秘密泄露。」劉觀道,「所以,少主若是依舊以徐家大姑娘身份待在徐家,或許能更方便調查,但處境也更危險,暗中盯著徐家的人怕是還會出手。我原本是不贊同讓你返回的,畢竟這跟我們未來的……」

  「既然如此,我回去。」徐奕清直接打斷了劉觀的話,態度堅定起來,「母親追查多年的事情,我不會就此放棄。」


  見伯淵面露喜色,他又冷了臉,說:「我若不答應,你打算如何?」

  伯淵垂眸:「我替你去。」

  他隱隱咬牙,控制了下情緒才說:「只因為我祖父在仕途上阻過長樂候,他就懷恨在心,害我全家!撫養我長大的長姐,也因為捲入徐家的破事而被害。於公於私,這件事我都跟徐家勢不兩立!」

  徐奕清沉吟片刻:「好,有仇不報非君子,既然你們幾個主動找上門,以後龍潭虎穴,你們都得跟我一起闖。」

  伯淵與其他兩人一起行禮,躬身說:「從今日起,我等聽少主命令,無論去哪,生死追隨。」

  忠心這種東西,徐奕清沒奢望一個剛見面的人給予,但有相同目標的人,至少在目標達成前都是夥伴。前提是這幾人說的話都是真的。

  冰涼的井水嘩啦聲被倒入木盆里。

  徐奕清站在旁邊,看著劉觀將葫蘆里的透明液體滴入盆中,幾滴液體陡然膨脹,逐漸變成了黏糊糊的一團綿軟物質。

  劉觀當即套上粗布手套,捧起物質,開始將崑崙玉往徐奕清的肩頭、臉龐貼合。

  粗糙的手指拍打在徐奕清臉上,那是一種不同於卿九手法的幹練和熟練,每一個節律都蘊含著一個詞——專業。

  徐奕清閉上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望向鏡中,他果然又恢復了徐家大姑娘的模樣。

  他看著鏡中人,問:「徐奕清在徐家可沒有管家權力,你們打算怎樣讓我把你們留在身邊?」

  伯淵說:「你可知道安王府現在傾盡全力在找你?」

  徐奕清心中一動,想起林間夜色里蕭靖宥焦急的語氣。看來蕭靖宥還真是對徐家大姑娘異常執著。

  伯淵又說:「這是個機會,到時候,我們以你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現,你說服安王世子將我們留下。我與義父在遼陽縣多年,籍貫早在官府備案,底子清白,不是可疑人物。我與你做個丫鬟、弟弟和義父替你趕個馬車這種小事,安王世子也不會拒絕。只要是安王府的安排,料那徐家也不敢多言。」

  徐奕清道:「主意不錯,但你們不過普通平民,如何有拜見王府帶我過去的資格?」

  伯淵拉過弟弟,指著那張跟徐奕清一模一樣的少年臉:「師弟昨日鬧那麼大的動靜,燁公子這張臉就是最好的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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